“这么热,不会是中暑了吗?”她些许紧张。
母女俩靠在一起,这样的亲密无间,在重生后本已成为日常。
但这一刻,钟麦却本能地有些排斥。
她轻轻地抖了下,浑身都很不自在。
所以,干脆点头说:“嗯,好像是热得有点不舒服。”
钟麦一说不舒服,钟慧仪就不强求她继续了。
这天,母女俩到底还是没能一起逛街。
钟麦半躺在沙发里,嘴里叼着妈妈给的藿香正气液,眼里越发的迷茫。
她好像,真的无法再向先前那样,放下心理防备,自如地跟妈妈相处了。
*
钟麦继续躲着妈妈,直到钟豪升学宴那天,避无可避。
她来到火锅店,看见记忆中的那些亲人,齐聚一堂。
罗珍真的把全村的人都请到了蓉城来,办了整整六十桌。
分明是钟豪的主场,可人人在夸赞他能干,考上了大学后,都要再夸一遍钟慧仪:
“你们老钟家真太厉害了。孙子成了大学生不说,家里的女儿也这么能干,一个人在蓉城做起这么大一间的店,不简单!”
“还有她那个自热火锅哦,销量全国第一,都上报纸了!”
一个个当面夸得那么好听。
可钟慧仪转身一走,一群长舌男,就立刻酸溜溜说:“这么能干,就可惜是个离婚的。”
甚至有人找到方巧兰说:“方姐,要不再给你家慧仪介绍一个人。我家侄子离婚带个儿子,特别会照顾人。”
那人道:“像你女儿这样的女强人,就该找个能顾家的男人,好照顾她。”
钟麦一下就想起上辈子的自己。
她做自媒体终于赚到一套房子的钱时,觉得自己终于成功,能让母亲扬眉吐气了。
那年春节,钟麦给父母和外公外婆都包了大红包,年夜饭也是她做东,请在五星级酒店里。
她要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离了婚能过得更好。
钟麦以为能得到认同。
然而,她听到了什么——
“赚这么多钱,你不结婚不生孩子,有什么用?将来能带进土里吗?”
“等你老了就知道,千金也买不到一个真心愿意照顾你的人!”
“趁着现在年轻条件又好了,赶紧再找一个对象才是正经事。”
扫兴至极。
自那以后,钟麦就再也不参加任何家庭聚会了。
没想到,妈妈都走到这个高度了,居然还要被长舌男催婚。
上辈子那些负面情绪,席卷而来,她一时觉得非常难受。仿佛今天不是钟豪的升学宴,而是又回到了她不愿结婚生孩子的批|斗大会上。
钟麦像一只应激炸毛的猫,烦躁又郁闷,干脆直接就提前离场了。
盛夏烈日如火,耳畔蝉鸣不绝。
钟麦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心中久违地,又生出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孤寂感。
这个时空里,分明多了一个她真正熟悉之人。
可钟麦的心中却并不觉开心,反而是,心中那股抑郁的阴霾,去而复返。
钟麦离开得太决绝,以至于她没有看见——
钟慧仪端着酒杯走到那群长舌男面前,幽幽道:“听说有顾家男,想找个照顾人的保姆工作啊?”
她大声的问:“这人有专业证吗?业务能力如何,又有没有家政公司做担保?”
“不是,慧仪你误会了。”
那人现在还没听出弦外之音,张嘴就敢说:“不是找工作,是找对象,想介绍给你来着。”
“哦?”
钟慧仪轻笑一声:“我有车有房有公司,一年保底收入百万,他有什么?”
那人这才听出点不对劲,却还是觍着脸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侄子顾家啊,你有钱,正好找个能照顾你的。”
“是想照顾我,还是想照顾我的房、我的车、我的公司、我的钱?”
钟慧仪冷哂一声,毫不留情地摔烂对方的算盘:“我手下几十个员工,有助理有保姆有厨师有司机,轮得到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男人来伺候?”
“想攀高枝,也不撒泡尿先照照自己!”
扑哧——
她话一落音,满屋子的人都噗呲笑出声来。
今天来这儿吃饭的,谁不想攀钟慧仪这门高枝。
此刻这人被打脸,其他人只会落井下石。
“就是!就你那好吃懒做的侄子,在农村都没人看得上,还敢打人女企业家的主意,笑死人了。”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啧啧啧,人家离婚的时候你在背后嚼舌根,说她这不好那不好。怎么现在人家赚了钱,就觍着个脸求上去了呢,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
乡里乡亲的一群人,嘴巴毒起来气死人。
这人算盘落空,还惹得一身骚,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男人昂着脖子说:“什么狗屁企业家,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客人的?”
钟慧仪翻个白眼,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在座的所有人听:
“什么没脑子没眼力见儿的长舌男,今天是钟豪的升学宴,你句句不离我是什么意思?”
“看不上孩子这大学生文凭,就别没脸没皮地坐在这儿蹭饭。”
“你这种分不清主次,不看场合的傻帽客人,谁家欢迎?”
钟慧仪一点脸面都没给这人留,句句都在说他没脑子,不要脸,自找的。
这人气得要死,偏偏,周围的人势利眼,都站在钟慧仪的那一边。
他脸上红一阵的白一阵,最后一拍桌子道:
“好,好!这就是春熙火锅的待客之道,我这就去登报告诉大家,你这是家什么烂店烂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