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羽[末世](50)
但他不能、也不想认罪伏法。
人类基地的法律维护的只是秩序,而不是正义。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销毁证据,首先是指纹。
于是他靠近那个死不瞑目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拔出那枚长钉,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黑暗中,他蹲在地上,思考着对策。
有人告诉过他,下六等公民的脖颈上会从小植入一个芯片,存储个人编号,并且可以定位。
他先是从厨房里拔出一把尖刀,然后找了一块毛巾垫在嘴巴里,对着镜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对着自己的颈部就剜了下去。
瞬间血流如注。
塞在嘴巴里的毛巾堵住了痛苦的哽咽,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度苍白,手指也颤抖地不听使唤。
可尽管这样,少年仍然没有松手,就那么硬生生地,剜下了自己颈侧的一块肉。
在他颤抖的掌心,一团血肉模糊的皮肤组织中间,夹着一抹微不可察的金属色。
记忆停在那一幕上。
少年缓缓迎着刺目的灯光抬起头,倏地弯了弯唇:“所以您是要逼着我认罪吗?”
他生得英俊温和,按理说这笑是极漂亮的,可却因为他满脸的血污,无端带上了一丝狠戾。
可面前的女人从容不迫地对上他的视线,眉眼露出一丝怜悯的笑:“不是。”
“这是你冒名顶替一个三等公民,在学院拿到的期末成绩。”
她身后的男子走过来,从档案中抽出一张纸,在桌子上转了一圈,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推了过去。
射击、理综、工程、解剖、实战。
——全是A。
这张纸上除了名字,其他都是这个四等公民拿到的成绩,远超大部分上三等。
“你是个天才。”
她垂下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这次,少年沉默了很久,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是唯一可能救你的人。”女人倏地一笑,“如果你愿意,你大可以接着上学,享受和上三等公民一模一样的特权——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需要我付出什么?”
女人道:“我要你的忠诚。”
“为什么?”
“被押在这里的时候,你看见这栋建筑的最高层了吗?那里只有最高统治者才能进入。”她脸上笑意渐深,意有所指道,“——我相信我们是同道中人。”
少年深深看了她一眼,从这一个对视中,他看到了对方眼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野心。
须臾,他也勾起一个笑容:
“成交。”
女人弯起眼睛,从桌旁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后又忽然回眸,向他微微颔首:“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明娴。这位是沈倦,你的直系上属。”
“祝你们合作愉快。”
年轻一些的沈倦立在明娴身侧,他身穿黑色长风衣,闻言只是淡淡抬眸,与少年目光相接了一秒,随即毫无波澜地挪开。
听着明娴高跟鞋的声音,少年突然叫住了她:“请等一下!”
明娴回头:“怎么?”
他踌躇着说道:“你说我可以享受和上三等一样的特权,那么……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而不是继续冒名顶替他人。
明娴听了却没有嘲笑他,而是温和地点了一下头:“是我的错,没想到这一点。”
“你虽生于尘埃,却必然会与我高歌于山。”
“就叫尘歌吧。”
反(十)
思绪回笼,已经从少年变成青年的尘歌敛下眸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明娴扶坐了起来,一边道:“您还好吗?”
明娴只是摇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联系上外界了吗?”
“……没有,”青年嘲讽一笑,“是您平时对政府那些墙头草太好了,他们都巴不得我们全死在这,死的全是您的心腹,他们上位就简单了。”
明娴听了倒没太惊讶,淡淡道:“不能奢求人性太多。”
“对了,沈倦和文玖呢?”
尘歌的动作一滞。
明娴尽管浑身上下伤成那样,却依然没有让尘歌的小动作躲过眼睛:“说话。”
“文部长找到了掩体,没怎么受伤,但是沈倦……我没找到。”尘歌的声音很低,“当时我应该是车里伤的最轻的,其次是您和苏漾,她现在还在昏迷中,而沈倦和一个新闻部的新人,都失踪了。”
明娴听完,呼吸面罩上方的眼睛里并没有太多情绪,而是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端详着他。
接着,她说:“其实沈倦心里也不是没有你,以我多年对他的了解,他这只是分手后的报复性行为——你也一样。”
“……”尘歌低下头,“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只是不想让他搅进来——”
“嗯,在没有过问的条件下?”
明娴打断了他,挑了挑眉:“你们俩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我知道你的保护欲,他也——”
“主席,别说了……”尘歌轻叹了一声。
明娴从善如流:“已经不是主席了。”
“有什么区别吗?”尘歌欠身,勾了勾唇角,“经过您一套不按常理出牌的辞职,不仅彻底打乱了反慑党的计划,还反向加深了民众对您的景仰。”
“这手牌打的很好。”
“嗯?”明娴乜了他一眼,“过度解读了哦。”
尘歌则笑容不变,刚要开口,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道急切的喊声:“主席,尘部长!疑似有敌方靠近——!”
两人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明娴一抬手,尘歌立刻会意,把望远镜给她递了过来,周围幸存的政府军也都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两个靠近的身影,文玖首先举枪,其他人纷纷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