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之间孩子一样纯真无措。
被伤害了,连慌张求助也懵懂不会。
凌诀天站在温泅雪旁边,向君罔极看去。
君罔极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就只是看了一眼。
便和看到任何人,看到石头草木,看到尸体一样移开了。
凌诀天眼角微扬,一种快意的神情,又因为知晓温泅雪会因这份快意的来源而受伤,那快意同时也化作了一种伤痛。
他想伸手抚摸,这一刻受伤的温泅雪。
君罔极敛眸,没有看任何人,神情和任何时候一样淡漠:“他不喜欢。”
这四个字,让凌诀天的快意、伤痛、温柔全都消失了,他微微一顿,缓缓回头朝君罔极睥睨望去。
“他是本座的道侣,他的喜怒哀乐只与本座有关,本座说了才算,与魔神何干?”
凌诀天看了一眼温泅雪的表情,看到他脸上滚落的一滴泪,那一点些微的脆弱,似有若无,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看到,他仍旧静静地专注地望着君罔极,不曾死心。
凌诀天伸出的想要抚摸的手,再也无法落下。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要为他伤痛?
刺痛和报复的快意,压倒了心中怜惜的隐痛。
凌诀天随手轻抚了一下温泅雪的脸,轻声:“锁链很长,阿雪不去为客人斟酒吗?”
——去吧,近距离看看,看清楚,那个人和你以为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你们只是两个陌生人。
凌诀天回到他的席位,神情冰冷阴郁,冷眼看着他们。
温泅雪起身,缓缓走了下来。
白色的毯子很长,覆盖了宴席。
行走间,银色的链子因为很长,互相之间发出很轻的撞击声。
十年的时间困在小楼里,他的脚本就比很多人看上去纤细,赤着踩在雪白的地毯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像是玉做的花瓣,落在雪地里。
温泅雪走到君罔极的席位前,跪坐,手执玉壶,一只手揽住宽大的袖子,垂腕给他斟酒。
凌诀天在对面看着,忽然发现,温泅雪比他印象里瘦很多,手腕苍白得近乎透明易折。
是因为袖子太宽了吗?
还是因为,他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忘记了前世的温泅雪和浮梦之世里的温泅雪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久病黯淡的画中美人,一个是不逊修真界绝大多数所谓天才的医修。
这两者的差别,都是因为他。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在希望温泅雪伤心。
凌诀天猛地站起来,想要制止。
温泅雪一边斟酒,一边近距离看着垂眸没有看他一眼的君罔极。
前世的君罔极也一样,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淡漠,让人觉得像是礼貌和规矩。
明明那么危险,却又像是家养的猛兽。
在他们未曾认识的第一世,有人也曾饲养过这只孤独的猛兽,也曾爱过他吗?
“魔神,有被人爱过吗?”
凌诀天站起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这句话,他不动了。
君罔极没有抬眼,沙哑声音很轻,但让人觉得认真:“没有这样的记忆,但是感觉好像被很好的爱过。”
被人毫无保留倾尽一切爱过的人,和没有被爱过的人,是不一样的。
被爱过,孤独就不再是孤独,是攥着交换的糖果等待重逢。
君罔极抬眼,浅灰色的眼眸寂静,看着温泅雪的眼睛:“有人爱你吗?”
温泅雪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的清泉欲滴未滴,眼眶微红,声音平静:“如果我说……没有,你会带我走吗?”
一滴泪在眉睫垂敛的时候滴落。
君罔极淡淡:“好。”
温泅雪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凌诀天甚至没有理解温泅雪在说什么。
君罔极说完的下一瞬,湮灭魔刀已经在手中,面无表情,无需任何思索,一刀向温泅雪的脚踝斩去。
刀锋没有丝毫偏差。
谁也没有看清,只见到纤细的银色链子整个从温泅雪的脚上脱落。
君罔极收刀。
站起来。
伸手拉着温泅雪的手,眼神淡漠对凌诀天:“告辞。”
凌诀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操作,看着他拉着温泅雪的手。
怒不可遏,眉眼神经质的阴鸷:“魔神这是何意?想要与神明为敌吗?”
君罔极眼底的冷锐沉静,纹丝不动,像铺着浅灰色月光的海底,声音低哑淡漠:“我是邪魔,作恶多端,夺人道侣,理所当然。”
说完,并不关心凌诀天是什么反应。
下一瞬就带着温泅雪消失在结界,眨眼到了云州城上空。
凌诀天追上来,看到昔日浮梦之世那一幕竟然在今日重演,他眉峰眼角微跳。
神经质地望着站在君罔极身旁,神情微微无措,但目光一直望着君罔极,唇边一点清浅笑意,眸光温柔的温泅雪。
凌诀天表情冷厉阴鸷,清冷声音压抑温柔:“阿雪,别逼我!过来我身边。别忘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温泅雪向凌诀天望去。
君罔极淡淡的:“稍等。”
脚下出现一片黑色的死气凝结的薄毯,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黑色的花瓣。
“花瓣”在君罔极松开手后,承载着温泅雪。
松开温泅雪的君罔极没有丝毫停顿,手执湮灭魔刀瞬间出现在凌诀天身前。
面无表情挥刀砍下去。
温泅雪提醒:“他身上有完整的神格,你若伤了他,伤势会转移到你自己身上。”
君罔极没有反应,下手力度丝毫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