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忽然顿住。
温泅雪赤着的脚,不知何时踩在他的肩上,让他再难靠近。
歪头,乌黑莹润的眼眸望着云邪,里面一片澄净如湖泊,却映不出一丝身影:“我讨厌你,永远也不会和你结契。”
云邪去握他的脚踝。
温泅雪收回脚,不让他碰到,缓缓退后,只拿眼静静望着他:“龙渊三百年前和我结契,是为了利用婚礼引诱出叛军。三百年后和我结契的理由,是为了睡我吗?”
云邪微怔,那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任何仇恨、厌恶,没有一切负面的情绪,是清澈澄净的,纯真的好奇。
拒人千里之外,遥不可及。
像是开在湖心的花,但那片湖没有船可以渡过去。
……
云邪又来找墨青梧了。
墨青梧闲来无事,不是在读琴谱,就是在写琴谱,要么就是在斫琴,当然更多时候是在弹琴。
对张扬外向喜欢热闹的云邪而言,墨青梧太过沉闷无趣,不如龙渊兴趣一致,志趣相投。
以往云邪最喜欢找龙渊,有事没事就缠着龙渊玩。
但现在不行。
“我只要一见到龙渊,他一定会问,什么时候可以见见我那位传言里冲冠一怒、不惜和你决裂的美人。”
墨青梧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调试着琴弦。
等他抱怨完,才从容平淡地说:“找我什么事?”
云邪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不管我怎么说,阿雪都不愿意和我结契。他说……讨厌我。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彻底讨厌。虽然他说得应该是龙渊。”
云邪行事向来霸道,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没有任何东西需要他费尽心机。
但,人可以抢夺,可以欺骗,可以巧取豪夺。
一旦想要结道侣契,只能对方心甘情愿。
而世间最难的莫过于“心甘情愿”四字。
墨青梧不抬眼,不感兴趣,淡淡道:“你不是有很多人知己,爱慕者遍布修真界吗?让一个人喜欢你,对你而言应该不难。”
云邪苦笑,笑容却仍旧灿然张扬:“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我现在却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喜欢我的?”
风流浪荡,红颜知己遍天下的神剑泽少主,竟不懂怎么讨好一个人。
“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喜欢,送他什么他转眼都丢弃不要,离得远了他不理会我,离得近了他觉得冒犯。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在别人眼里的优点、魅力,在他那里全是缺点,是被讨厌的理由。”
墨青梧平静道:“三百年前你总是欺负他,现在换他欺负你,算不得什么苦楚。”
云邪:“我不是来诉苦的,我是要你帮我想一个办法,让他和我结契。时间不多了,龙渊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再拖下去,他会发现真相的。”
墨青梧仔细固定琴弦,无波无澜:“让他因为喜欢你,心甘情愿和你结契,办不到。让他因为讨厌你,出于某种理由,在结契仪式上心甘情愿,可以。”
云邪眼睛一亮,墨青梧一向是他们当中擅长用脑子的那个。
“什么办法?”
墨青梧拨动琴弦,听了一下音色,没有看他:“这个办法你不能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他只要察觉到一丝,就会功亏一篑。”
云邪望着他,眼底有探究:“……”
墨青梧望向他:“如果你信我,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如果不信,你自己想办法。”
云邪:“你是……为了龙渊吗?”
墨青梧淡淡:“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以龙渊那样的性格,和温泅雪在一起只会让三百年前的悲剧重演。温泅雪和你结契,对大家都好。更何况,温泅雪心里有恨,龙渊对温泅雪只有愧疚,并无爱意。”
云邪看着他,突然说:“我爱他。”
墨青梧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唇角微动,像是一个淡不可闻的微笑:“爱谁?龙渊的脸,还是温泅雪的脸?无论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不用告诉我。”
云邪没有笑:“我是认真地告诉你,我是认真要和他结契的。你明白吗?”
他到底介意着墨青梧压在温泅雪身上那一幕。
拿不准墨青梧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有些事最好事先说清楚,才不会做让大家误会的事来。
墨青梧调试下一根琴弦,像是根本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我已经知道了。”
云邪看了他片刻:“那就好。你从前也没有和我抢过龙渊。”
就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又像是提醒墨青梧。
云邪喝完最后一点酒:“青梧,你会爱什么样的人?”
墨青梧古井无波:“不会,我不爱任何人,我这样的人没办法和任何人交心亲密。只有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云邪一直知道,墨青梧理性淡泊得过分,这和浮生仙道遵循的理念有关。
他们讲究的便是,任何情绪情感都是人心之念,以念拨动心弦产生的,人的感情是可以操控的,不可以放纵沉沦,不可执于任何。
从小他们就要洗心伐境,清醒经历六道轮回。
墨青梧的感情之所以淡泊,便是因为他的悟性极高,从小心境就领先众人一筹。
他的情绪是最稳定的。
龙渊和云邪之所以对墨青梧特别,因为他们是在墨青梧儿时就认识的,被墨青梧用来定位真实。
否则,以他这样的超脱淡泊,很容易迷失自己,陷入万物虚无的走火入魔境界。
这样的墨青梧,的确不可能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除了龙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