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收回看向温泅雪的视线,望着凌诀天:“冥顽不灵。”
凌诀天唇角微扬,神情睥睨桀骜:“那么,师尊是要弑神吗?”
他剑指孤鸾。
孤鸾张开手,本命剑凝聚手中:“你两位师尊都劝我信你,如今可见,是他们错信了你。”
冶子皱眉,直视凌诀天,冷哼一声:“你敢。”
他抬手之间,无数法器飞到空中,从各种角度对准凌诀天。
八爷也脸色一变:“诀天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跟你大师父认错!”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怎么偏心孩子,一个敢拿着剑指着自己母亲的孩子,就是谁也偏心不下去。
凌诀天的唇角越扬越高,低低笑出声。
他剑指昔日三位恩师,神情阴郁放肆,低声喃喃:“没关系,这一世全都错了,这些都不是真的。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神墓山之战还未曾结束,这里是时间之墟的幻境。君罔极一定在旁边看笑话吧?笑你们这些人,也笑我竟然当真。”
三位圣人皱眉。
冶子:“他真的入魔了吗?”
八爷:“真的跟疯了一样不清醒。”
孤鸾:“先拿下再说。”
他们并未当真要杀凌诀天,正如八爷所说,即便是墟海的预言也不能如此儿戏,说是神子就尊奉,说是灭世之劫就杀的。
他们本意还是凌诀天力量太强,又不受控,想要借此机会给他一个教训。
越是强大的武器就越是需要一个能限制他的鞘来束缚。
绝不可以让他以为自己可以肆意妄为、为所欲为。
但凌诀天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他最恨背叛,也最无法原谅背叛。
一时之间就像又一次回到了九岁那年。
“什么救世、灭世,什么朋友、师尊,这个世界上只有阿雪不会骗我、害我、伤我。”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过,反正很快就无所谓了。”
凌诀天早就打定主意,要让一切回到时间重启之前。
既然如此,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就只是大梦一场,噩梦也好、幻觉也罢,全都是假的。
那么,梦里的恩怨情仇又有什么关系?
凌诀天一时荒诞一时怨愤,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既然如此,你们就全都死吧!”
他剑出手中,万千剑影,所到之处,大乘以下修为尽数重伤。
凌诀天执剑而过,走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孤鸾等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震惊于完全释放的神子力量之强,远超出他们的意料。
也震惊于,凌诀天当真是邪魔劫灭本身,仅是如此,他便不顾念丝毫道义,斩尽杀绝。
毕竟,在座如此多的宾客,只有少数才有资格知道灭世之劫的事,知道墟海最新的预言。
换句话说,纵使是背叛凌诀天,目前明确表明立场的也只是孤鸾和苏枕月而已。
但凌诀天却是不管不顾,对在场所有人,一气杀之!
“果然是邪魔。”孤鸾拔剑迎面而来。
冶子催动法器护阵。
八爷急得要跳脚,但也知道事情至此无法善了。
他立刻召唤出墨笔,飞在半空,开始飞快书写符阵。
盛大庆典。
一片哀嚎逃亡。
死的死,杀的杀。
只有那道鸦青色的身影依旧坐在狼藉的席间,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鲜嫩的豆腐。
他放下筷子,有些失望。
天界的豆腐并没有修真界君罔极给他买的新鲜好吃。
苏枕月快步走过来,拉着温泅雪的手站起来。
“快跟我走。”
温泅雪一面跟着他往前,一面问道:“去哪里?”
苏枕月:“神墓山。”
苏枕月召唤出一片巨大的叶子飞行法器,带着温泅雪上去。
瞬间往下界神墓山方向而去。
温泅雪回头。
凌诀天的剑从孤鸾的心口抽出,脚下踩着冶子金黄微胖的身体,八爷不见踪迹,只看到地上沾血的他常拿在手里的算盘。
凌诀天满身狼藉,白衣染血,玉冠打碎,长发散落肩上。
昔日白衣剑仙,转瞬化作地狱修罗。
他漆黑的眼神阴鸷又深情,望着温泅雪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甚至还有几分欢喜天真,惶恐、害怕和委屈。
就像是,怕温泅雪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却又高兴温泅雪看他的眼神还和从前一样。
那乌黑的眼眸像夜色深处清澈的湖水,始终如一,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无论所有人变成什么样,无论在现实还是在幻觉里,都这样静静地不变地望着他。
“阿雪,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凌诀天轻笑出声。
他实在很高兴。
虽然满地鲜血,死了无数修士,其中还有他如父如母的师尊。
可是,当事情荒诞到了一定程度,恰恰说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么,温泅雪不爱他,不属于他,也一定是假的。
噩梦都是相反的,只要醒来就好了。
凌诀天笑着的脸瞬间冰冷。
执剑化作一道流星向云端追去。
……
“别看。”苏枕月对温泅雪说。
飞行法器的速度极快,视线已经被层云遮挡,温泅雪回收目光。
苏枕月坐在叶子前段,正看着他,神情从容依旧。
温泅雪说:“那里还有很多苏家的人,你不管他们吗?”
凌诀天杀疯了,恐怕那些人现在已经遭遇不测。
苏枕月看着温泅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凌家当初灭门,幕后有苏家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