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相许(16)

“杀人偿命，告你我自己也要身败名裂，听上去都不像什么明智的原则。”

偷听的郑之兰松了口气，她端着茶盘走出来，“君子无争，不愧是含光剑主。”

“——你实在过意不去，武当思过崖面壁三年吧，就当长个记性。”

“啊？”

郑之兰不知所措。

“好！”

过凡尘一口答应。

付南风抱臂而笑：“还有什么要谈的？一并说了吧。”

“……外面现在有些风言风语，”郑之兰犹豫了一会儿，“说的不大好听。”

“之兰有何高见？”

“过哥年过而立还打光棍，这番又闹出这个笑话，自然有人造谣了，”郑之兰推了推过凡尘，“他尽早成婚，不就都好了。”

“言之有理，”付南风盯着过凡尘笑，“闹出‘笑话’后，我这个当事人也不免怀疑凡尘的性取向了。”

听南风怀疑他借酒乱性，恶意轻薄，过凡尘立刻举手立誓，斩钉截铁地大喊：“我对男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用嘴巴说有什么用！”郑之兰恨得拧他，“你这些年对女的也没什么兴趣！”

“嗳，两位适可而止，不然新笑话又要出来了。”

郑之兰遐想一番笑话，不由得俏脸飞红，含羞带怯地说：“我想，要不，今天把婚退了，你把信物还我。”

“如今什么时代了，父母之命，不作数的，”付南风取下腰间的玉珏交到郑之兰手上，郑之兰也连忙把付家的如意还回去，“君子不夺人所爱，凡尘，看在我成全你们的份上，孩子出生，别忘了让他叫我一声干爹。”

“干爹？”

付南风应了一声，“干爷爷也行。”

“南风——”郑之兰挽着过凡尘手臂娇嗔。

“好，不打扰你们。”付南风站起来，他浑身发冷，把风衣穿上，潇潇洒洒地向外走，走到门口，忽而想到什么：“不知道郑师妹好不好再等你三年，哦，八年都等了，三年又有什么呢。”

“——恭喜两位得偿所愿。”

第 29 章

此事一了，付南风就回了家，他常年在外，家门朝哪开都不记得了，打电话叫姜孟下楼接他，姜孟问他在哪儿，他报了个名字。

“老房子早就卖了，你自己还签了字，不记得了？”

“那我家呢？”

“别动，我来接你。”

百里子明在上补习班，上一半，他妈把他叫出来，说这节不上了，要去接舅舅，百里子明一年见不到舅舅一面，说不上多想念，但不用上课总是好的。

他兴致勃勃跳上车，拿来母亲的手机给舅舅打电话。

“给我买奥特曼没有？”

“没有。”

“零食呢？”

“没有。”

“坏舅舅！”

“坏舅舅待会儿带你去逛街。”

“嘿嘿，那还是我的好舅舅！”

路程不算远，说话间功夫，目的地已经到了，付南风找了一个地标性的餐馆，站在门口的樟树下。

“舅舅——”

百里子明往付南风身上一扑，扑掉了他的兜帽，露出白了一半的头发，“舅舅，你怎么成老头子了。”

“再老也是你舅舅。”

付南风单手抱着他上了车，姜孟从后视镜跟他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避开了目光，车里只听见百里子明唧唧呱呱的声音，姜孟烦了，切到音乐，“不准吵，让舅舅休息。”

百里子明看向舅舅，他闭着眼睛，脸色看起来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坐车太累了，就捂着嘴老实下来。

“换一首。”

付南风突然说。

姜孟切歌。

换的这首依旧让他皱着眉，姜孟直接关了音乐。

“你今天跟你爸去奶奶家。”

“为什么，舅舅还说带我逛街的。”

“过几天逛。”

“逛一会儿不妨事。”

“你武功不打算要了？”

付南风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过凡尘总说你乖，哪儿看出来的，面相么？”

“孟姐，”付南风叹气，黑血从嘴角溢出来。

“叫你爸回家！”

姜孟知道情况危急，以最快速度往家里赶，她分不出神嘱咐儿子，后座上一团乱，百里子明边哭边给舅舅擦血，小天才电话手表里宋问很冷静，指挥儿子点付南风睡穴。

“点不住，被冲开了！”

“我还有三分钟！”

“无妨，”付南风眼角流出血泪，他气息微弱，笑着安慰外甥，“还撑得住。”

“舅舅呜呜呜……”

“哭的……咳咳……我头疼。”

“呜、呜——唔。”

姜孟住着独栋别墅，车冲进车库里，她把弟弟背进练功房，吩咐儿子在门口等他爸，“去拿含光剑。”

“我不知道在哪儿！”

姜孟没再回应，她扶弟弟坐下，两人内力同源，掌心相对，她试图将溃散的真气引回经脉，效果不佳，只能尝试运功，让循环自行恢复，可内力如泥沉大海，只在经脉中冲撞，完全不听使唤。

“冲督二脉坚持不住了，南风，忘吧！”

“不、不要。”

“南风——你才得了在武林大会夺魁，几十年苦修是为了什么？为了区区一个过凡尘，你要废了这一身修为么！”

付南风内力在经脉中冲杀起来，他如坠寒窖，渐渐失去了对奇经八脉的感应。

“再这样下去，十二正经也保不住的！南风，你在坐忘道走得太远了。”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