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146)
听着她的话,魔奴了然地朝里望了眼,点点头, 乖乖走了进去。
待到他再次出来,全身上下总算干净许多。
一双倔强, 充满疑惑的眸瞳孔朝她看来,同时,公无也第一次正式打量这只魔奴的模样。
魔奴还小,身材大有种营养不良的瘦弱,肌肤瞧着也都是惨白的,上面甚至还能瞧得出伤口愈合后的烙印。
这只魔奴是她在万骨窟发现,世人皆知这是死人才会待的地方, 或许是冥冥中早有注定,叫她发现了残存的生机。
所以他身上有不少伤这事她早就知道, 这才叫仙侍在沐浴用的水里特地加了些紫血草,以便伤势更好愈合。
“还疼么?”
伤势太多,仅一次水疗怕是远远不够。
魔奴接到公无探寻而来的目光, 轻轻摇了摇头。
公无眉眼半弯,她听仙侍说了自己不在时的事,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也未曾听到小魔奴开口过。仙魔虽水火不容,可语言上却有共通, 魔族自古早慧,不该是听不懂的问题。
那余下的可能便只有……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公无温和看他, 尽量让自己话语问的不那么突兀又更加让人放松。
纯白干净的仙衣与柔和的话音共存,她长睫一动不动看着他, 不知是感受到语言深处的小心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此刻魔奴抬眼看着这个女子,不由点了下头。
公无心稍微悦动,“你为何出现在那?其他人呢?”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为什么她会在万骨窟发现他,以及他父母兄弟在哪?
但话语问的还是委婉了些。
未料,魔奴冷不丁开口,“死了。”
短短二字,倒真是让人意外又不意外。
若父母兄弟尚有人在世,又何故会出现在万骨窟?
“那从今日起跟着我可好?”
公无深吸一口气,唇角温和般翘起,对魔奴说。
魔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我是魔。”
他不明白,这位看起来在仙界锦衣玉食又享受殊荣的女子为何会帮他。
毕竟仙魔两界水火不容,在他身上,至少在最低贱的他身上,她什么也不得到。
“那又怎样?”她说着眉间忽有种抵挡万难的决心:“若你愿意,我为你重新洗髓,只要你愿意。”
重新洗髓。
魔奴听着,莫名更不理解了,洗髓耗时费力,常人极少做,更何谈为他这个刚刚捡回来的魔奴。
她究竟想干什么?
魔奴心里不断问自己,可眼下沉默了一会,近看面前这个生的极美、眉眼温润的女子,说:“还是最下贱的魔奴。”
他在提醒她。
“从今以后,便不再是。”公无神色自若这般说道。
还真是又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t。
“我答应你。”
魔奴似乎做了深远的思考,最终点了下头。
公无高兴之余,转而问:“对了,还不曾知晓你叫什么。”
“没有。”
公无顿了一瞬,“没有姓名?”
“嗯。”
“那以后我便唤你阮河如何?”她说,“阮孚戎旅,河清海晏,小名就唤做朝朝。”
大概第一次有了姓名,小魔奴不觉间眼神熠熠看她,跟着念起来。
“阮孚、戎旅,河、清、海晏。”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喑哑,“我喜欢。”
公无:“你喜欢便好。”
等会她还要去见鸣徊一面。
想着,安顿好这边,公无正准备离开。
见她要走,小魔奴忽的上前抓住她的手,抬眸凝视着她:“等等。”魔奴尚处于幼年时期,身高于她相差甚多,这个角度看去,真就像个团子。
“嗯?”
公无停下,蹲下身子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你救了我,还给我姓名,从今往后阮河就是您的仆人,您就是我的主人。”
公无惊讶地看他一眼,却不想入目的倔强中透着一丝果决,甚至是衣上的带履松动了些,都不曾发现。
仆从她不需要,成为谁的主人更不需要。
公无说:“阮河就只是阮河。”
话罢,阮河漆黑的瞳孔映出公无为他系好带履愈走愈远的模样,直到她离开许久,魔奴幽黑到仿若失神般的瞳眸,这才敛下。
———
“你是说他体内有竹语一丝仙元?”
鸣徊心如止水,听到这话并不是惊讶而是出言再次确定。
“对。”
公无给他讲遇到魔奴的事,包括如何遇到,在何处遇见,以及她今后对魔奴的打算。
听到后头,鸣徊算是明白。
这是想从他这薅东西来了。
按照她的计划,等不日魔奴伤势好一些便会重新为他洗髓,引他进入仙道,但洗髓不易,保险来说都需要洗髓珠,而这个东西,天上地下不多有,恰好他这有。
又恰好,公无早前知道。
“拿着吧。”鸣徊说话间手里已经多了碧蓝透亮的海珠。
公无唇角弯了弯,“谢谢鸣徊。”
这句话有些得了甜头的甜俏,鸣徊轻咳一声,神色不变把东西塞给她。
“那我先走喽。”
鸣徊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离开吧。
是以公无放心离开。
待人走远,鸣徊唤来两个仙侍吩咐几句。
“有关映心仙宫魔奴的消息,我不希望再有闲言碎语。”
近几日各仙宫对映心宫带了只魔奴回来都有所耳闻,不少仙人因此将罪状告到幽明宫,连仙侍私下也都有谈论。
比如说,带魔奴回来要不要处罚?如何处罚?或者说,这位鸣徊仙尊持怎样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