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录(78)

“你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清秀的伙计温声道，他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听清。

“还有什么是我要干的吗？”小温初来乍到，并不知晓自己要干哪些活，先前掌柜的只是大致说了下，煮茶小吃什么的她还不会。

“也没什么。”他道：“这儿很清闲，也就是招呼下客人，给他们准备小吃和茶水，要不，我现在教你？”

小温道：“好。”

后厨放着的东西很简单，一些干净的碗筷，剩下的便是蔬菜和花生。伙计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有几个袋子，里头放着青绿的茶叶。

他解释道：“这些茶叶掌柜会定期带过来，至于小吃做法也很简单，最普遍做的是花生米，不过老王说后面会开始做点心，让客官可以填饱肚子。”

虽说本意是为了让赶路人有口水喝，但总归要生活，还是得想想办法提高小店的收入。

接下来，小伙计就开始演示，他先是煮开水，紧接着放入茶叶，再准备吃食。小温看着看着注意力就挪到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双很干净的手，再联想到掌柜之前说的话，他只待了一段时间。

小温主动搭话：“你前段日子才来的吗？”

“嗯。”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睛也专心看着，他道：“我也没待多久，手头紧，所以来这当伙计赚点钱。”

小温点点头。

之后很长一段时日，茶楼都很清闲，王掌柜也不常在，这间茶楼相当于只有她和清秀的伙计在。对了，她问过煮饭的婆婆，从她口中得知他叫陆锦言，这名字真好听，锦言锦言，听着像是很有才华，读书人的名字。

她随着掌柜那般叫她小陆伙计，而他就叫她小温姑娘，进退有礼，有时又会开些玩笑。

这人有趣极了，长得也很好看。

没事的时候，两人就坐在桌子上聊聊天，他和她说过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掌柜最近在城中买了房，所以偶尔才来茶楼看看。又比如某某某家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者王婆子和李婆子为了什么事在街头大吵，甚至动起手来。

当然，有时小温也一个人。因为小陆会待在房间一整天，有时婆婆煮到的饭也不吃。她很好奇他究竟在房间干什么，只是那终究是人家的事，不好过问。

不知不觉，小温已经在这待了一个春季。春过夏来，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小温娘亲卧病在床，家里靠父亲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不够，为了给母亲买药治病，她这才打算出来找份活计。

也就是这段时日，小温也了解到，陆锦言喜欢看书，有时很晚了他房中还亮着灯，从外面看能看到桌前坐着一个人，背影挺直，手边放着一盏油灯。

怪不得，他身上总是有种和常人不一样的气质。

小温出生乡下，但他觉得陆锦言和他们不同，他好像和她们不在一个世界，至于为什么，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直觉。

“哎，这几日雨可真大。”

坐在门边的小温和小陆看去，王掌柜脱下斗笠和蓑衣，手里提着两三袋茶叶全被淋湿。小温起身从他手里接过茶叶，老王掌柜甩了甩身上的雨水，看向屋外的滂沱大雨不禁嘟囔抱怨：“正逢雨季，来往也不方便，这不刚拿来就被雨淋湿了。”

沾了水的茶叶不易保存，没放多久就会长霉甚至生虫，因此，大家都讨厌下雨天。

“算啦算啦，今晚我给你们煮茶，给你们露一手。”王掌柜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眉开眼笑，放下斗笠和蓑衣后拿起一袋茶叶往后厨去，他圆润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别提多喜态了。

下大雨夜晚就急骤降温，小温多加了件上衣，还是觉得有些冷。

大雨滂沱，怕有客人会来躲雨，他们并未关门，而是点了火炉，把土色的罐子放上去，静静等水烧开，再把今日淋湿的茶叶放进去。小温姑娘和陆锦言已经坐在火炉边烤火取暖，老王掌柜拿来几个红番薯，也放在上面烤，不一会就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在宁静的夜晚，他们三人围炉煮茶，身子逐渐有了暖意。

番薯烤好后，老王先一人发了一个，笑着催促道：“快吃，这可是我自己种的番薯，可甜了。”

正在剥皮时，半掩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粗狂的嗓子喊道：“掌柜的，上几碗热茶！”

“来了！”

小陆伙计正想去，被老王掌柜一把摁住，他顺手拿了几个番薯过去放在那桌上：“来的正巧，刚烤了番薯，尝尝看，暖暖胃！”

门外进来的几个壮汉道谢：“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这一来一往，壮汉也开始道：“我们要去上京，谁知中途下起大雨，连着几日都没停，我们兄弟几个一路都没看到歇脚的地，没想到在这看到掌柜的店，还真是多亏了掌柜大晚上还开店，不然兄弟几个非得淋成落汤鸡。”

“客气了。”老王把热茶给他们每人满上一碗：“我也就是想，要是我今晚不开店了，你们这些长途跋涉赶路的人可怎么办。”

壮汉抱拳：“掌柜可真有善心。”

老王憨态一笑，忙完了又走了回来。

小温好奇地打量那几人，个个肩背厚实，五大三粗，一举一动皆是豪爽。待在这小茶楼，还真是能看到各色各样的人，有步履匆匆的商人，豪迈的江湖侠客，还有书香卷气的读书人。

火炉的炭火烧得差不多了，小陆又拿了些过来，到最后那些壮汉也围过来取暖，边说着江湖的所见所闻。说到激动时，大家屏息凝气，再说到谁谁谁的糗事时，屋内的所有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