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梦茧(29)
华智重重点头:“纪仙子,确实看到了我们都看不到的。”
当初那么多人围着尸检记录分析,那么多人挖尸体,但是没人想到还有这个点,大家都忽略了可能的幸存者,反而习惯性假设涉及到的所有受害者都死了。
甚至,因此耽误了好多天。
那个受害者一号,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在等待。
无极真仙似乎还是不肯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
“不敢骗您。”华智愿意给纪娴山说好话,也是因为纪娴山虽然做起事来格外疯狂,但至少她只要求自己,不对别人做要求。
无极真仙沉默了一会,这才说:“看来,她是真有点子能力。”
这一点,华智没什么好说的。到这里,华智原本想要关了传音石。
无极真仙突然抢着冒出一句话:“华智,你好生跟着她学学。”
?
华智满脑子问号:真仙你之前不是还说让我离她远点吗?
·
华智又站在棚屋外头时,天已经黑了。
棚屋里点起了一盏灯,一个瘦长的影子投在棚屋的木柱上。
远远看着棚屋里的孤独身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来。
嗡嗡嗡的蚊子不停叫,惹得人烦躁。
这时候,远处一个徘徊的人影,狗狗祟祟的。
是之前那个小侍卫。
华智过去问他做什么。
小侍卫踮起脚,给他耳语几句后,说:“我不敢去找纪仙子,你帮我去说吧。”
华智刚点头,那小侍卫就脚底抹油,溜了,比山里的狍子还快。
纪娴山见华智进来,没有动,继续翻阅资料。
她的手指定在仙姬的尸检记录上,记录显示,她是身首异处,也就是说,凶手不仅改变了作案习惯,从一次缝合两个受害者,变成一次缝合三个受害者,同时还砍掉了仙姬的头颅。
这作案手法变化太大了。
纪娴山的直觉,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华智从外面进来,感觉棚屋里稍微凉快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也是,太热了,纪娴山肯定是想办法降温。
华智原本是打算把重要消息告诉她就走的:“方才下面报上来,已经找到了没有双腿的老妇,是姬老五的姑母,据说她年轻时去人间一趟,一个不防,被人砍断了双腿,老太太身体健康,直到今年年初失踪。”
“真的?”纪娴山一听这信息,兴奋地跨过去。
跨出去一步,差点被木盆绊倒。
华智跨步靠近,一把扶住她的手。
纪娴山差点撞到木桌上,但她毫不在意,挣开华智的手,她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姬老五和她的关系怎样?”
华智瞟了一眼地上的木盆,木盆中还漂浮着碎冰,有水汽渗出,又看了看她湿漉漉的鞋袜,他这才知道,纪娴山是怎么“降温”的。
纪娴山挥手,收了那一盆冰水,将脚放在桌下看不到的地方,又问了一遍:“姬老五和她的关系怎样?有没有可能的作案动机?”
华智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她手指的冷意。
他沉默了一会,说:“现在还不清楚,只说并不是很好,但许多年不来往了。”
也是,那些侍卫不懂破案,自然也不知道问什么。
“看来,咱们的调查方向没有问题。”纪娴山摩拳擦掌,事情总算有了些重大进展,“明天我们再去详细调查。”
华智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保持沉默。
这不像他的性格。
纪娴山眉目一转,心中有了猜测——或许他并不想要去参与调查,毕竟太累了。他方才与她说过。
纪娴山刚准备说,让他明日休息,不用参与。这件事有她把关即可。
华智突然开口:“你不冷吗?”
大热天,就算要避暑,也不必将双脚放在冰水里,钻心的冷,也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华智这突然的一关心,如同石子抛在了死水中心,荡起一圈圈令人眩晕的涟漪。
纪娴山愣住了。
这样的话,只有一个人问过,是阿洛。
知道他是担心,纪娴山低头笑了,安慰他:“提神而已,都是小事。”
想当年,她办案累了,什么提神的办法没有试过?
阿洛甚至为此嘲笑过她。
但她不在乎。想要做事,做难事,就要拿出点决心来。
纪娴山低头伏在桌案上,记录方才的想法,并且把明日的事列入规划。
华智仍旧木着一张脸,根本没有被安慰到。
他说:“你该不会为了提神,头悬梁锥刺股也干过吧?”
被这么一问,纪娴山微微抬头,望着桌前的空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两人都沉默了,比方才的冰水还冷。
纪娴山换了个话题:“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没有回复他,但是华智已经明白,这是一个狠毒的女人,而且对她自己最狠。
华智没有说话,更没有挪步走开,就在她身侧站着。
他看着她带笑的侧脸在烛火中,如同温润的玉,挪不开眼睛。
他头一次生出了后悔,不该将她从七灼峰的安逸中拉拔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她还可以像巡音阁上自由的风,每日想去哪里游荡,便去哪里。
纪娴山转头,看着木头一样的他。
他眼里仿佛有水光?
华智转过头去,不让她看。
累的吗?这么委屈?
纪娴山笑着催他:“你快回去吧。”
华智说:“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才回。”
这是在使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