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蝶(140)
“不,我只是想出去。”梁矜望着大门被关上,车子开走,眼里映射出的白光也渐渐地熄灭。
有人愿意窝在温暖里,而她就愿意吹着寒风,仅此而已。
“你的手也冷得像冰,沈泽清,”梁矜搭着长到膝盖的衣服,她的唇翕动,“你从前不这样。”
她喜欢搭着他的手,那是一双温暖的手,手掌带着微糙的薄茧。
那种温暖让梁矜想起许久以前妈妈送给她的音乐盒,每次转动钥匙,就有美妙婉转的音乐。摆在家里,家也变得温馨。
囚蝶
梁矜将那件衣服脱下来,她握住沈泽清的手,被冰得一抖。
衣服落到沈泽清的手上,梁矜转身,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跟李丽云说:“我们回去。”
李丽云小步地随着梁小姐走,她担忧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沈先生,又把衣服搭在梁矜的肩膀上,这次她没有拒绝,而是抓紧了敞开的衣服,不要让它掉在雪地上。
沈泽清垂眸看向手里的衣服,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原本他今天是不回来的,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回来之后呢,痛苦依然未曾削减。
李丽云把梁矜安置在房间,把湿掉的鞋袜拿出去放在洗衣房里,倒了点热水给她暖胃。
梁矜愣在那里,也不说话,像是一个任由摆布的洋娃娃。
光喝水不行,李丽云在厨房里还炖了粥,她加了些梁小姐喜欢的冰糖,希望梁矜能吃一点。
但是看梁矜跟沈泽清的矛盾,李丽云又怕拿了粥对方也绝食不肯喝。
“梁小姐,我去给您盛碗粥喝。”
李丽云扣上梁矜衣服上的扣子,匆匆去了厨房端粥。
她回来时托着一个托盘,小心地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发现房间的光是暗下去的。
以为梁小姐是累得睡着了,李丽云端着托盘打算把她叫醒吃东西,打开床头的台灯发现毯子里面根本没有人。
“梁小姐?”
李丽云试探地叫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把托盘放在桌台上,瓷质的勺子磕碰着托盘。
她一把掀开毯子,床上平平整整,连件衣服也没有。
“先生,沈先生,”李丽云在餐厅找到沈泽清,她喘着气擦了额头上的虚汗,“梁小姐又不见了。”
上了年纪的人容易着急,越急越不能往下想,李丽云道:“我怕她做傻事啊,先生,她还那么年轻,还在大学里读着书……”
李丽云颠三倒四地比划着,她说一进去就怎么也找不到了,一路上人影都没见到过。
“知道了,”沈泽清放下碗筷,安慰家里的阿姨说:“你不要着急,我去找。”
李丽云连忙应了两声,“好,好,您慢点。”
她腿脚不好,倒底不比沈先生手底下的年轻人,打算就在房间里找一找,不去外面给人添麻烦了。
沈泽清来不及披上衣服,他就穿着一件纯黑色的毛衣,将手机放在耳侧说着什么。
连着外面的那些人也一并调过去,照得一条长街灯火通明。
大门锁着,关卡那边的安保汇报说没看见车辆和行人。
当初这宅子归到沈泽清手下后,为了不过分地张扬,除了大门和后门,剩下的出口都锁住封了。
梁矜不能出去,就一定还在院子里。
果然,不多时,他们一群人提着灯笼往上爬楼梯,在一层高楼上找到倚着阑干的梁小姐。
李丽云夸张的话先入为主,觉得没可能的沈泽清找人的时候也不禁心惊,他不愿意找到一个了无声息的梁矜。
沈泽清和身后的人爬上楼梯,见梁矜确实还站在原地,于是挥手让剩下的人都退了。
调来的人完成了任务,趁着夜色出去,分布在各处。
梁矜站在楼上,俯视着底下移动的灯笼,像是一群一群的萤火虫,在夏日的草丛里飞舞。
高楼和火,一场闹剧。从前梁矜在《周本纪》上读烽火戏诸侯,可现在竟然轮到了她自己,原来她有那么大的本事,还值得一群人来找。
月明星稀,梁矜不过在楼上看月亮,暗处的沈泽清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
“跟我回去。”
梁矜立刻地否决道:“不回。”
沈泽清的身影撕开黑夜,月光照着雪也照着他,像是深不见底的一口古井,又因为一颗石子砸下去而久久不能平息,“你把我气死算了。”
梁矜背靠着阑干,抬头跟他对视,“那你想听什么答案?”
“是你先跟我说的不行,到我跟你说不行的时候你却生气了,”梁矜的解开李丽云给她扣到顶端的扣子,呼吸不畅得令人快要窒息,“沈泽清,你也知道拒绝是多难受的一件事情。”
沈泽清走过来,“你骗我也好。”
这样的答案不至于一点安慰也没有,梁矜愿意骗他,他也愿意瞒着自己。
这样活着不会那么乏味,死亡也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
梁矜抿唇笑了笑,“爱如果是欺骗,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手抓在阑干上,楼阁的帘子低垂,边缘缀着珍珠和流苏坠子,风吹着,有几片雪花融化在上面。
头顶是月亮带着润泽的光,仿佛是淋了温水的一块玉,鹅黄的,站得高,似乎能眺望到上面斑驳的桂影。
梁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月亮,她本来就是来看月亮的,这样她的心情大概会好些。
长时间地用眼睛专心致志地看同一个物体,传递到大脑里的画面逐渐出现了重影。
梁矜今天经历了许多的波折,让她恍惚似乎是过了好久好久,久得疑惑冬天怎么还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