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言忱管不了那么多,他只需几人知晓,他这个从七品贵人与他们主子关系颇好。
暂时还罩得住,往后便难说了。
四人身后即便有人,也是往后的事了,那时裘荀生总该成长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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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珍宫与明桂宫距离颇远,即便乘轿,也得小半个时辰。
分别前的宫道旁,裘荀生突的拔下头顶玉簪。
“辛哥哥,当初玉簪由你赠我,如今,我能将它还你了。”
“选秀时我戴着这支玉簪得了好运,被陛下夸赞。往后,这支带着气运的玉簪也将庇佑你,为你求得圣恩。”见辛言忱不接,裘荀生便又道:“辛哥哥,我们说好了的,若我得宠,必定记得拉拔你。”
显然,他认为这是一支带着福气的玉簪。现在赠给辛言忱,为他求得圣恩,便是拉拔他。
少年语气认真,说完后,却又忍不住笑,眉眼间意气张扬。
“我比玉簪还有用,你等着瞧。”
红墙探出一枝梅花,映衬着初春难得的晴空。古朴大气的廊道上,琥珀色瞳孔的少年展颜一笑,眼底的神情分明极为认真。
心底滋味难明。不过一句戏言,他竟记到现在......
辛言忱突然觉得,她的确是极有眼光的。
那个“臻”字,赐得可真妙啊。
女尊
内务府提前安排了宫侍打扫, 等辛言忱赶到,看见的便是一座清雅不失贵气的宫殿。
延珍宫,和它的名字一样, 很漂亮,也很普通的一座宫殿。
唯独有些不同的是,主殿前有一棵很老的梨树, 初看平平无奇, 凑近些便能看见满树花苞。
秋鱼特意留意着主子的脸色,见他未曾不喜, 这才松了口气。
在这宫里呆久了,是会闲出病的, 不少主子就爱那红色的牡丹,白色梨花倒显得孤清了些,没的让人以为早已失宠了呢。
换个脾气大的, 多半认为乔迁兆头不好, 或是猜测自己被人刁难讽刺,少不了怄气发疯,不是伤害自己就是拿下人出气。
所幸他这新主子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稳定的情绪, 清醒的头脑, 不光在后宫活得久, 他们下人也跟着享福不是。
见辛言忱没多吩咐,秋鱼和冬鱼两人利落地拿出行李, 仔细布置好主殿。
春鱼两人则愣了几秒,刚想跟上去,却听辛言忱道:“过来。”
清清淡淡的语气, 却让人再不敢挪动分毫。
两人凑近,春鱼是那个个高的, 机灵些,不等辛言忱问话,便忙不迭地跪下,将徐玉修的交代说清楚。
“主子,正君他.....不是,徐玉修当初交代我们,一定要催您争宠。若您不争,便要为您制造机会。”
辛言忱轻笑:“机会?你们如何制造机会?”
他倒很想听听后爹的高见。
春鱼嗫嚅了下,见他神色平常,这才低声道:“他说,若旁人有意刁难,我们不准出头。”
“还说,还说若您与世无争,我们便替您争上一争......”
替他争上一争。
辛言忱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再看春鱼时,忽的开口:“抬起头。”
夏鱼以为喊的他,便也跟着抬头,一时间,两张容色姣好的脸出现在眼前。
什么个高个矮?分明一个清冷淡雅,一个娇憨灵动。
那脸,纵是辛府的几个小侍,也都是比不上的。
“好,真是好得很。”
辛言忱神色难辨,见春鱼欲言又止,抬手打断:“我知你心意。”
“但你也要记得,你叫春鱼,是我辛言忱的人。我可以把你从内务府拉出来,若有哪天你不想叫这名儿了,我也可以把你送回去。”
可怜的夏鱼,本就脑子转不过来,这下更是被主子冰冷的语气吓到。
春鱼却是松了口气,既然说开,公子心底便不会有疙瘩了罢,他也实在不想淌这趟浑水,还不如当个墙头草,保命最重要。
辛言忱挥挥手,两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去主殿,见轻松活被另外两人占着,也没抱怨,便做起了洒扫。
反正不想和主子呆一块儿。
后来的倒茶,也推脱着,只让秋鱼送去。
站在院内,辛言忱抬头,望着那四边形的天空,澄澈明亮,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徐玉修,徐玉修,那本就是一个极妥帖、极聪慧的人不是么?
只是送人罢了,哪个男子没几个陪嫁,没几个滕侍?
更甚至,难道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图个清净,不愿惹事、不愿争宠——那么,让下人替他固宠,不是本应如此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却觉得胸.中喘不过气,乃至不愿在石凳坐下?
辛言忱眼底有些茫然,闭眼时,脑海却出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他想,也许这愤怒,除了被后爹算计,还有一分,是替她不值罢。
那样的女帝,那样的陛下,怎是后宅一个小小男子可以算计的?
春鱼夏鱼二人,心机粗浅、性情愚惰,单只剩下一张脸——分明替她擦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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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很快送来,尚食局还特意派了宫侍,过来了解他的口味和忌口。
今天的菜,则多是青州风味,极为妥帖。
辛言忱没有忌口,正想拒绝,顿了顿,他随口说了个笋。那宫侍便笑吟吟地退下了。
用过膳食,在院里逛着消消食,延珍宫属于小型宫殿,除了主殿外另有四殿,此刻空置着,看着倒是有些可惜。
辛言忱一边逛,一边询问秋鱼一些事情,便也得知,宫中有一藏书楼,侍君们同样可去。
但各宫主子鲜少过去,更是没有在自己殿内设立单独书楼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