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继母(99)
不知为何,堪堪咽下去的疑惑,复又涌上心头。
“娘子,若是身子不适,请个太医来瞧瞧,如何?这样闷着不说话,会憋坏了的。”
说话间,香香小心翼翼替人通发。满头青丝,轻柔垂下,散落肩头。香香手持象牙梳,缓缓动作。冷不丁地,瞧见一根白发,赫然在前。
仔细看去,那白发从发根处开始,全然泛白。
不欲自家娘子知晓,香香装若无事,小声说些有的没的,细细差点。一看之下,竟还有好些白发!
一时之间,香香的心,跳得厉害,娘子的妆发,哪一日不是自己梳的。
为何此前从未见过!
今儿个,怎生如此怪异!
佯装无事,香香侧身过来,准备卸去耳铛。
借着手上动作的掩护,香香仔细打量。她呆愣愣端坐妆台,一丝神采也无。寻常时日的自家娘子,即便是生气发怒,那眼中凶猛火焰,是如何也藏不住的。今日,倒是突然之间学会收敛情绪了?
香香的双手抚住耳铛,正打算去掉,猛然之间,受到极大刺激,双手止不住颤抖。
自家娘子的耳洞是何模样,这多年来,香香哪里会不认识!
这不是自家娘子!这人是谁!
不及她呼喊,一个尖锐无比的物件,好似匕首,斜斜从这人袖中出来,抵在香香腰侧。
“想要活着,想要你家娘子活着,知道该怎么做!嗯!”
这人,竟瞬间变了神色,一双眸子,锐利无比,凶神恶煞,哪里还有方才呆愣愣模样。
香香双股颤颤,背心冷汗津津。暗夜的风吹来,透过窗牖,透过衣裙,浸入皮肉,冷得直哆嗦。
“走,扶我过去睡下。你在一旁守着,可明白?”
香香七魂六魄散了一般,凭借本能跟着她走,如寻常伺候崔冬梅一般,伺候她宽衣,睡下。末了,守在床榻边沿。
唯一不同的,便是香香后腰,目下被一把匕首,端端正正指着。
若是她乱动,乱喊,随时丧命。
正阳宫内,层层帷幔轻抚,来来去去。正阳宫外,散了花朵的桂花树,摇摇晃晃。
不知多久之后,廊下传来小宫婢的禀告,说是陛下来了。
香香那早已蓄在眼眶中的泪水,霎时间滚滚而下。滴落在衣襟,片刻浸染开来。
及至杨恭出现在香香眼前,她已然泪珠滚滚,不辨万物。可,杨恭的眼睛,哪里能分神瞧得见香香的异常,他一双眼全然落在半掩着的纱帐之后。今日事多,他还不知该如何解释。
男子脚踏青砖,走得慢,一步步好似走在香香心坎上。
长夜漫漫,永待归人。
眼见杨恭越走越慢,越走越近,香香顾不上一切,猛然呼喊,“救……”
话未说完,后腰那匕首,端端刺入。她蓄了半宿的勇气,像是灭了烛火的孔明灯,摇摇欲坠,不知落向何处。
060
杨恭耳聪目明,身法卓绝。入殿之时并非发现异常,不过是因香香守候在侧,加之他自己心烦意乱,无从下手,不能辨别罢了。
如今香香被刺一刀,突然而来的响动,以及卧榻之内那明显不同往日的呼吸,他霎时间警觉起来,满脸戒备。
“是谁!”
空荡荡的殿内,他的话好似千军万马袭来,带着身后连绵不断的尘土。
卧榻那人不说话,杨恭一眼不错盯着,余光却瞧见香香口吐鲜血,身子不稳,遥遥垂落下来。
“来人!”
又是一声怒吼,响彻云霄。
皇城再如何大,他不信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下一瞬,正阳宫外守卫的一帮金吾卫,气势汹汹入殿,几人停在明间隔断处,不便入内,其余人等将正阳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当中一人,身材魁梧,腰系佩剑,一径走到杨恭身旁,递过帝王佩剑。继而退后等着。这等时候,自该陛下亲自处理。
这厢杨恭手持长剑,猛然出鞘。
玄铁铸就的长剑,在莹莹烛火之下,泛着银色光亮,犹如一条嗜血巨蟒,将要吞下周遭一切。
他风一般靠近,批头就是一刀,砍碎沙帐。破烂开来的帐子,一条条丝绦垂下,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当中那人,像是知道躲不过,不知何时已将匕首送到自己颈旁。
全然一副赴死模样。
那女子脸颊上,一道细细划痕,正涓涓冒着血珠子。却是原来,杨恭那一刀,不仅划破沙帐,更有凌厉剑风,落到女子脸颊。
这个狗东西,如何能让她轻易死掉。
不及女子朝自己狠狠一刀,杨恭下一刀,横着卧榻袭来,砍碎沙帐,光亮登时四溢。砍碎她手中匕首,刀刃不再,再难自戕。
“你想死?”
男子走到卧榻边,低头看着她脸颊上的血珠子,“别很脏了地儿。要死也容易,出去!这偌大皇城,哪一处不是尸横遍野,野鬼丛生。偏偏选这么个地,你来前,你主子没交代过,我是何人么?”
吩咐身后的邱大统领,“来人,提到外头去!”
邱大统领得令,拉着女子朝外走去,如同个物件一般。
“邱项,你的脑子呢!提起来,别脏了地儿。”
杨恭暴怒,长剑指向邱项后背。说罢,再不管邱项,转而走向倒地不起的香香。这小丫头子,后背一刀正在腰侧,眼下殷红鲜血洒满整个后背,俯卧在地,两手朝前,像是寻摸出路模样。
杨恭念她忠心可嘉,“来人,宣太医。你好好养着,你家娘子,就快回来了。别让她见着难过。”
香香双眼已然灰蒙蒙一片,听得这话,泪流满面。她要活着,好好活着,若是娘子回来,瞧见她这般模样,又该掉眼泪了。娘子这些时日,本就不甚开怀,不该再让其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