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羽毛/Kill Feather(100)
信息太少,戎玉怡很失望。
她退回去,靠着椅子靠背沉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膝盖,没忍住,又问:“名单上有没有标注,这些人那天在海古做了什么?”
“没有。”康定摇摇头,“就是一份名单而已,除了序号和名字什么都没有。”
“那截至目前,私家侦探都查到了什么?”
康定有点无奈:“玉怡,这个我真不知道,私家侦探要求对接时不允许有除雇主以外的第三人出现。”
这个戎玉怡理解,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知道的、显摆的越多,越容易带来杀身之祸。
康定说:“你想知道什么,最好是问羽哥,你看他都带你来了,肯定也没瞒着你的意思。”
问到原本的第三个问题时,温铩羽出来了。
碰巧第三个问题涉及到当事人,两人对了个眼神,下次再说。
“怎么我来就哑巴了。”温铩羽失笑。他靠在门边,一手搭着戎玉怡椅子的椅背。
戎玉怡被方才炸弹两个字弄得心神不宁,仿佛炸弹就在身边,下一秒就会发生爆炸。
“怎么脸色这么差?”温铩羽弯下腰,摸摸她的脸。
戎玉怡靠着椅背摇了摇头,“完事了?这么快?”
余光中,康定眼观鼻鼻观心地偷偷溜走。
“进去就全招了,没有任何犹豫的。”温铩羽在她旁边的木椅子坐下。
“怎么可能,你们对他用刑了?”
“什么用刑,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就全说出来了。”
原以为是硬骨头,特意关他一天,谁知是软脚虾。
不过也是,倘若不是软脚虾,又怎么会在得知那辆车是‘温家的’之后怕被报复,逃到这里来呢?
“说了什么?”戎玉怡问。
“炸弹。”
戎玉怡一愣。
温铩羽扭头看她,重复一遍:“他们在车上安了炸弹。”
“……”
戎玉怡也是没想到,前脚刚从康定那里得知一些细节,后脚就被坐实了。
“他们?”
他补充道:“陈家的手笔,不止他一个,好几个。现在都没了,怎么没的不太清楚,说法很多,鲁威实在‘没’之前跑了,他觉得同伙是被灭口,不过也可能是执行任务期间失手。”
“陈家,为什么?跟你有仇?”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利益两个字就能解释一切。”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意思。”原以为今天会发生点儿什么,谁成想就这样哑了火。
温铩羽侧过身来,朝她伸出手:“走吧,回去睡觉。”
找康定拿了钥匙,回去的路上,依然是那条乌漆麻黑的路,夏夜蝉鸣蛙叫虫吟此起彼伏,戎玉怡拿着手电筒乱晃,照路边的草丛,总感觉身边这人哪里怪怪的,不对劲,就好像……违反人类情绪正常运行。
温铩羽走在她身旁,莫名:“看我做什么?”
“你不生气?”戎玉怡好奇地问。
此话一出,戎玉怡不由得回望过去半年,惊奇地发现,在谈论此事时,他竟都从未表现出过过激的情绪,要么跟她一样对某事好奇,要么情绪毫无波澜。
就好像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笑了下,说:“如果今年十八,我很乐得给大家上一堂生动的课,什么叫睚眦必报,但我今年已经二十九,玉怡,凡事生气,我不用等得被人陷害,自己就先气爆。”
戎玉怡嗯嗯点头:“你是大人了。”
她语气敷衍,温铩羽好笑地看她一眼,伸手要指她额头,被躲过去。
回到小楼,灯火通明,张叔张姨还没睡,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两人这么早回来,有点惊讶,但没过问。
温铩羽朝二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早点睡,便推着戎玉怡往前走。
借着一楼转折的灯光,两人摸黑上楼,温铩羽走在后头,经过中间平台的电掣,开了二楼起居室的电灯。
“那玉怡生气吗?”他忽然问。
“什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戎玉怡诈傻扮懵,头也没回。
“他们这么对我,你一点都不生气?”
关于生气与否这一点……她确实是没想过,因为……她不也是这群人中的其中一员吗?她会对自己生气吗?不会吧?
“嗯?”他似乎执意要一个答案。
“没有吧。”她认真想了想,“这件事你只跟我说了三十人名单,我连里头有谁都不知道,我能对谁生气呢?对空气吗?我最初只以为你和大哥是车祸,这么以为了三年……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她一直没回头,在说这句话前已经在脑海里打过几遍草稿,说完心里复述一遍,认为这番话没有任何问题,情绪到位,要担忧有担忧,要苦衷有苦衷,最后还要倒打一耙,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脚尖转弯拐角的瞬间,一阵风贴上后背,她被温铩羽掼到墙上。
戎玉怡始料未及,睁大眼睛呼吸不稳地看他,肩胛骨几乎贴平了墙壁。
“你……”
“那我换个问法。”他微垂眼睑,遮了一半眼球,似乎有什么满到要溢出来,低声问,“我死了,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玉怡?”
他似乎很喜欢叫她的名字,每次戎玉怡都能听出其中的亲昵,无论他是以冷漠的,温柔的语气。
但戎玉怡从来没想过,她的名字搭配他这把声与苦涩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会让她不知所措。
“怎么会呢?”戎玉怡忽然有点茫然,她不太想听到温铩羽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他就应该像过去一样,用冷漠的语气调情,用温柔的语气抚慰,用命令的祈使句让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痛苦又痛快的挣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声问她难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