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羽毛/Kill Feather(121)
戎玉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导处的,讽刺的是,替她名额的人平时没少嘴过她。
那天温铩羽一如往常接她放学,脸上比过去多了一点不自然,心虚?他面不改色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姿态。
戎玉怡罕见地没有发作,一颗种子在她不声不响的沉默中滋生发芽,当晚做完之后,她一直在等,闭着眼睛,里头白光圈晃来晃去,转得她头晕目眩。
等身旁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她才下了床,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回到床边,那人仍闭着眼,好像无知无觉一般,连梦都没做。
从卧室冲去厨房,足足有十二米,再回来,短短二十四米,已经消耗一部分魔鬼的冲动。
卧室漆黑一片,门没关,借着客厅没拉的窗帘淌进来的月光,戎玉怡站在床边,双手握着刀柄,满脑子杀了他的声音被紧张闯了进来,她呼吸急促,根本没有杀人的胆子。
要捅哪里呢?腹部吗?戎玉怡试探着把刀接近他的腰部,还要做一些心理准备,即将一鼓作气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扣住她的手腕。
正干着坏事,突如其来一只手摸上来,这触感别提多恐怖了。
她尖叫一声,下意识想要甩开这只如同骷髅一般吓人的手,却反被坚定地控住,刀直勾勾地怼了进去。
那时的她还很年轻,十九岁,看到蟑螂都要心里咯噔的年纪,还没有学会如何迅速地杀死老鼠。
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人在报仇时,那副痛快的模样,惬意的神情,她以为她也会这样。
然而,真正落实到现实中,不是这样的,那些手起刀落的快意潇洒,根本不存在。
戎玉怡只记得当时她手在抖,身也在抖,大脑一片模糊,嗡嗡响,眼睛死死盯着他衣服上洇开的红花。
……
她的视线往下偏移,温铩羽也跟着低下了头,落到自己的腹部上,难得清静几天,此刻她一个眼神,几天前做过的梦一点一点清晰地被勾回到脑子里。
梦里他躺在撇雨街公寓的那张大床上,睡衣晕出来一大团红色的血。
冷汗顺着他额角滴落,上帝视角变第一视角,戎玉怡在床边,她双手持刀,一副吓傻的样子。
“没事,别怕……”他无声地说,想靠近她。
手刚探到她眼下死死锁定的范围,戎玉怡浑身一震,刀跟着她的身形晃了晃,她光着的脚踩着地毯哆嗦地退后两步,刀尖往下一滴一滴地流血,浓稠的血落在雪白的地毯上。
水果刀应该是捅穿了哪里,拔出又造成了二次伤害,源源不断的失血让他眼前发黑,耳鸣,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把刀给我,玉怡。”他对戎玉怡说,几乎都是气音。
戎玉怡没应,浑身僵在那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居然真的动手了,还有他近乎无声的气音。
“不要怕,玉怡……没事的,给我……”
“我们不让别人知道,你别怕……”
一声一声地哄着她,从她绞得死紧的手指中掰开了刀,温铩羽泄力地躺回了床上,握着刀的手捂着失血的口子。
他的青筋从眉尾凸起到额角,可瞧着她害怕的样子,心里也气不起来,给梁鹤骞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来公寓。
那边听他虚弱的声音,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边爬起来收拾东西出门,边问他伤到了哪里。
“被刀捅了。”
“什么?”梁鹤骞大惊失色,以为他是被入室报复,“那要不要通知康定?”
“不用,不小心。”
“啊?”梁鹤骞让他搞懵了,人还能不小心被刀捅到自己?
他摁着床单捂住腹部的位置,冷汗一点一点往下流,让梁鹤骞别废话赶紧过来,手机扔到一边,趁昏迷前把刀上的血全揩床单上,刀柄覆上自己的指纹。
远离作案现场后,离开那个令人大脑空白的空间,戎玉怡才渐渐冷静下来。
门铃响时,她知道是谁,刚才温铩羽打电话,她听到了。猫眼看一眼确认无误,她给梁鹤骞开了门。
梁鹤骞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戎玉怡就在旁边看着,不声不响地。
梁鹤骞再傻,也知道捅二少的人是谁了。
兄妹打架,打成犯罪现场,当真是少见。
简单处理完伤口,止住了血,他让温铩羽一定要去医院,公寓里条件太简陋,体内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这个出血量,说不定肠子都断了几条。
转过身来,发现凶器就在床上,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梁鹤骞眉骨一跳,不禁对这位三少姐肃然起敬。同时脑内风暴估算内伤,二三厘米宽、十多厘米长的水果刀,别说肠子断了几条,脾胃都能怼穿了吧?
温铩羽躺在床上,看着一直低头不吱声的戎玉怡,说先不去医院。
梁鹤骞知道他心里有数,哪怕他心里没数,作为打工人,他又能做什么呢?还能绑着雇主去医院不成?梁鹤骞只能提醒他:“别的先不说,你最起码得把破伤风打了。”
失血过多,让温铩羽有点疲惫,再也说不出话来,动动手指让他走。
戎玉怡送梁鹤骞出门,梁鹤骞在门口转过身来,本来有话要说,看她一脸蜡色,在喉咙翻滚几圈的话霎时回到胃里,脱口而出的话是:“留步,三小姐。”
返回卧室,那人上半身没穿衣服,绷带缠着腰身,有没擦干净的血和因为疼流出来的汗,刚才清创缝针没打麻醉,也没有消炎药可吃。他往后背垫了一个枕头,咬着烟正低头点火。
戎玉怡不知道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等待她动手的那几分钟在想什么,又为何摁着她颤抖的手坚定地往里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