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羽毛/Kill Feather(147)
“一半吧。”他低声说着,在桌边坐下,脸上没有分外的情绪。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食指一敲键盘,暂停的视频继续播放,示意她看。
“那你这段时间是在做什么?”
戎玉怡没扭头,她执拗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明明早已知道一切,却骗她说要查明所谓的真相。
她坐在宽敞的餐椅里,今天穿的裙子有点儿宽大,露出肩颈,骨架撑起的皮囊肤如脂凝。
她脸上的表情一如她身体的骨架一样倔强。
“作案要看动机,你觉得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他站在桌边,身后就是沙发,背着阳台偏斜进来的光,再后方便是那条好像记得他的柠檬鲨。
动机是什么?哪有什么动机,又不是老天不开眼,地动吃人这类无情的天灾,世界上要害人的理由无非就是那几个,反社会取悦自己,叹命运不公所以无差别杀人,剩下两个就是钱和恨,像温浩涆兄妹,大约恨不得把他从这个世界抹去。
戎玉怡抿紧了发白的唇,没吭声,静了好一会儿才扭头望向屏幕,强迫总是下意识逃避的自己接受这一切。
画面上有时间,视频经过剪辑,那些不相关没有任何信息的时间逐帧剪去了。
从十二点半开始播放,第一个出现的是邵家平。
邵家平拎着工具箱进入视野范围内,驻足在六六六车前,东观西望一番,生怕路过的人看不出他是要干坏事。
画面太糊了,许是拍摄距离隔得很远,拉近了镜头导致画面模糊,且摄像头前还隔着一片车玻璃,戎玉怡甚至看到边上的罚单。
“玉怡?”旁边传来声音。
戎玉怡“啊?”了一声看他,“怎么了?”
她想起来了,那天的而且确有一辆车被贴了罚单,一辆外形平平无奇的黑色大众桑塔纳,如果没记错的话,桑塔纳离六六六起码相隔二十多米,她从车前车边都走过,没发现里头有人,这相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叫你两声了怎么不应?”温铩羽旋开矿泉水瓶盖,慢慢地说,“你可以边吃边看,意面凉了不好吃。”
戎玉怡还哪有胃口吃意面,她扯了扯嘴角,说:“我有点晕船,待会吃。”她现在心底五味杂陈,整个人空荡荡的,又乱成一团,还有那么一点自暴自弃的怨气在。
然后没有。
视频里没有她。
邵家平打开车前盖,以这个角度、这个模糊的画质根本拍不到邵家平对车做了什么,很快他便收起工具箱,关上车前盖就离开了。
十二点半后,下一个时间节点跳到了一点四十分。
她的一点零六分被抹去了。
戎玉怡抱着水瓶直视这块大屏幕,忽然头颈发麻,下眼睑发涨,她很想问,都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不戳穿她呢?
戎玉怡有点想吐,她起身直奔洗手间。
温铩羽在她背后摁了暂停。
打开门时,温铩羽在门口,房间里没开灯,他眉骨压着阴影打在眼睛上。
“要不要让梁鹤骞过来?”
“没事,晕船而已,待会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戎玉怡摇摇头,脑子冷静了许多,绕过他回到座位上。
点了继续播放。
一点四十分,屏幕里出现在视野里的是邱荭和邱元正。
两人是一对姐弟。
“那天他们来听分配遗产。”温铩羽倒出一根烟,烟盒扔在桌面上,滑到桌边,险些飞出去。
“谁的遗产?袁老爷子?”戎玉怡看着他找打火机。
“嗯。”
那段时间袁家老太爷过身不久,刚过头七,律师约了有份分遗产的子孙们到海古楼上按遗嘱分配遗产。
但那天她只知道温铩羽与人约在海古见面。
“还有他们的份?”
“没有。别说他们,袁坤信都没多少,所以他们气死了。”
屏幕里,姐弟俩合伙扎了他的车轮胎。
有白粉尸体前例,扎车胎放在此时此刻,倒显得有那么一点幼稚了,更像是气不过所以报复,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意思。
“那天你在楼上又逗他们了?”戎玉怡随口问着,却呼吸一静。
想起来了,今年三月份闫梧桐的生日宴上,旁边有两个男人聊到花堂银行大楼竣工,后面一句是——建了三年,终于完工。
三年前的三月份,戎玉怡碰巧在两人共用的书房里见到过,他的桌子上摊开着花堂银行大楼的设计图,戎玉怡对设计图没兴趣,只草草扫了一眼名字。
现在看来,他是合伙人了,那天应该是要去海古洽谈有关花堂银行大楼的事宜。
“不记得了。”找到了,他低头点火,没打着。
说没有,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对姐弟为何要扎他车胎,但他真不记得了,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随着那一部分记忆被埋藏起来,还是由于无关紧要,所以不记得。
他猜是后者。
所以才说要查明真相嘛,他真挺好奇的,有些人杀他是因为钱,有些人是因为仇,那么书良朋这个明显暗恋他妹妹的人是因为什么?
第七十九章
“说到邱元正, 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今天居然没来?”
戎玉怡使着叉子去卷意粉, 卷成小龙卷风送入口腔,一双眼聚焦在视频里的红头发男子身上。
邱元正年纪跟她差不多上下,初中辍学,跟他家姐一担担,酷爱将头发染成红色,话很多,很密,一次混夜场失火导致声带受伤, 从此活像一只红鹦鹉。
“他来不了, 今天耶稣来了也请不来他。”说到这里,他声音冷淡。烟还是没能打着,他甩了甩打火机,烦躁渐渐挂在他眉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