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月老转正指南(57)
“让她打......这是我欠他们的......”花无颜掀起眼皮,静静地看向二老。
气若游丝。
长留回头,缓缓松开手,神色缓和几分,“章松的死不是你的错,两个村子世世代代累积的仇恨,才是杀死他的罪魁祸首!”
“他说得在理......他娘,走吧,再怎么闹,松儿也回不来了,回家吧,松儿还在家等我们呢。”章父劝道。
章母倏地一下,红了眼眶,丢掉扫把,倚着老伴,放声大哭,“老天爷啊!我家松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他?”
花无颜上前,神色哀戚,朝二老深深鞠了一躬,“......伯父伯母,对不起......”
“都是你,你这个祸害!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章母恨意难消,抬手,一巴掌甩在花无颜苍白的小脸上,边哭边骂。
“你!”
长留气得就要动手,花无颜忙拉住他,“让她打吧,是我欠他们的。”
毕竟是因为她,害得松哥儿丢了性命,害得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许他们是对的......
她是灾星,凡是向她靠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这又是何必,为让他们消气,脸都不要了?”
长留用木杮挖出一小勺晶莹剔透的膏体,涂在花无颜左脸,嘴里念叨:“手上的伤还没好,脸上又挂了彩......这下更嫁不出去了。”
花无颜盯着那罐烫伤膏,愣愣出神,“......这还是松哥送我的......”
“我知你难过,但日子还得继续不是?何况杀死章松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你就忍心,他死得不明不白?”
“......你说得对。”花无颜缓缓抬起头,攥紧被褥。
她绝不能放过害死松哥儿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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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章松出殡,丧乐响彻天际,村里人聚在一起为他送行。
唐俊良也来了。
他身着素服,接过章父手中的香箸,鞠躬,起身,上前,将香插入神龛,安慰章父:“请节哀。”
章父冲他轻轻点了下头,俯身道:“多谢夫子来送松儿。”随后扭头,看向灵堂里躺着的那口薄棺。
老人脸色蜡黄,神情肃穆,牙关始终咬得紧紧的,不肯流出半分悲伤。
唐俊良抬手,虚扶章父起身,“当初,若不是您替我解毒,在下恐已死于非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您若有困难,尽可差人来唐府找我。”
章父拧眉,“老儿曾经救过夫子?”
“也难怪您不记得,彼时我才七岁,被毒蛇咬伤,信赖令郎发现及时,将我背回家救治......”唐俊良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没想到......”
“松哥儿是老婆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成想......唉......好人不长命啊!”李婶拍着大腿,唏嘘不已。
“是啊,咱们村谁家没受过他的恩惠?上回,我上山砍柴,扭伤了胳膊,多亏了松哥儿。”王木匠感慨。
村长扶着棺木,连连摇头,叹气,“我就不该让他去......不该让他去......”
屋内之人在为逝者惋惜难过,屋外之人却看热闹不嫌事大,聚在一处嗑瓜子,闲话家常,仿佛死亡再寻常不过,连伤心都嫌多余。
“要我说啊,都怪那个花无颜,松哥儿要不是为了救她,能白白送命?之前算命的不也说,她是天煞孤星,和她扯上关系,准没好事!你看她爹,她娘,都被克死了,下一个,估计就该轮到她弟弟喽!”
“是啊,你说,这次大旱是不是也和她有关?”
“上次她家走水,屋子都烧没了,人家却一点事没有,你说奇不奇怪?这灾星啊,就是命硬!”
“你倒是提醒我了,她家走水那天晚上,我起夜,竟然看见一团乌云,围在她家房顶上,那雨就对着屋顶下,像是专门来救她似的。”
“这么神奇......难道花无颜是河神选中的新娘?不然雨能掐着时辰来救她?”
“那......把她献给河神,河神一高兴,是不是就会降雨给我们?”
“......”
榕树遮天蔽日,枯叶渗进泥土,腐烂发臭。农具三三两两,七倒八歪,堆在土墙一角,不少已生锈结网。
“他们当真信了?”任老六坐直了背问。
“是。”
回话的男人年纪不大,约莫还是个少年,鼻梁左翼长了颗黄豆大小的痦子。
任老六轻哼一声,躺回摇椅,叼着旱烟,曲眼,冷冷瞥了眼来人,“干得不错!再给你延半月儿,半月之后,再不还钱,就别怪老子上你家去讨了。”
“是是是,多谢六哥,我一定马上凑钱。”
粗布男人点头哈腰,瞄了眼任老六,小心翼翼地问:“......那花无颜什么时候得罪了六哥?咱们要这么整她?”
任老六抖着二郎腿,朝男人招了招手,男人立即唯唯诺诺地凑了上去。
任老六咧嘴,斜斜一笑,抬手,冲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慢悠悠,将烟圈喷在男人脸上,阴恻恻道:“老子做事,要跟你交代?”
男人呛得眼皮发酸,双腿一软,直愣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六哥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
男人手忙脚乱地起身,正准备逃,又听见身后的任老六问:“巫婆那边打点好了吗?”
男人颤颤巍巍转过身,点头,哆哆嗦嗦答道:“六......六哥......六哥放心,巫婆收了钱,会按您教的说。”
任老六摆摆手,不甚耐烦,“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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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村民们堵在花家门口,个个凶神恶煞,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大家这是干什么?”花无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