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月老转正指南(89)
长留坐着无聊,徒手盲抓起了花瓣。花无颜站在几丈之远,看他犯傻,不由牵起嘴角,清唱:“逃之夭夭,灼灼之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长留听得入迷,赞道:“没想到你不止舞跳得好,歌也唱得这么好。”
歌声戛然而止,脚步声慢慢迫近。
“你还说,你没看见。”耳边传来少女的责问。
当初,花无颜被刘秉羞辱,长留为照顾她的颜面,撒谎说不曾见过她献舞,如今可谓是不打自招。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长留忙打着哈哈,讪笑,“那个......路过......纯属意外......”
花无颜蹲下,平视着长留,久久未曾开口,空气陡然安静下来,久到长留怀疑,她生气了,正准备认错。
“谢谢。”
长留有点懵,她这是在跟自己道谢?抬手,蹭了蹭鼻尖,只觉有点痒,忽向前一倾,打了个喷嚏,“啊切!”
“啊切!”“啊切!”“啊切!”
一连三个喷嚏,震天骇地,这还没完,接下来一路,山间充斥着“啊切”声,与鸟兽争鸣。
“我......我这是......”长留捏住鼻尖,瓮声瓮气道:“怎么了?”
花无颜掀开他的衣袖,果然,皮肤上满是红斑,密密麻麻,好像被针尖扎过,惨不忍睹。
花无颜替他撸下袖子,抿了抿唇,一脸同情,“似乎是癣症。”
不对啊,他之前明明还帮花无颜摘过芍药!
“你可能独独对桃花过敏。”
正所谓祸不单行,长留刚刚惨遭失明,刚振作没几个时辰,又得了桃花癣,浑身奇痒难耐,生不如死。好容易喝了药,睡着了,谁知半夜又开始痒,他实在忍不住,抬手去抓——
“不许动!”
“你还没睡?”长留捏紧拳头,咬牙,在榻上打滚,满头大汗,“可我好痒。”
见他又要抬手去抓,花无颜忙攥住他的手,安抚:“不能抓,再忍忍,等天亮了就好了。”
“可我忍不了了!”
长留如野兽般,目眦欲裂,猛地一甩,花无颜身子不稳,滚下床,头撞上床沿,一阵眩晕。
“嗯......”花无颜吃痛,闷哼出声。
听到动静的长留似拉紧的琴弦,“嘭”地一声断裂,忘了瘙痒,跌跌撞撞地爬下床,颤颤巍巍地在空中摸索,声音也止不住轻颤。
“花无颜......”无人回应。
长留如坠冰窟,害怕到浑身发抖,不住呼唤着花无颜的名字,“花无颜?......花无颜?你没事吧?你没事就吭个声,你别吓我!花无颜......无颜......你别死......”
花无颜捂着额头,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我......我没事......”
长留喜极而泣,急急捉住她的手,哽咽:“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哪里伤到了?对不起,对不起!”
长留想看看她的伤势,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失明至今,头回如此害怕......原来看不见,竟是这般痛苦的事。
“我没事......别哭了......”花无颜抬手,替他抹了抹汩汩流淌的眼泪,苍白一笑,“男儿有泪不轻弹......”
长留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哭得更凶了,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浸湿了花无颜的衣襟,花无颜不由想起,刚刚那句话的下一句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还好你没事,不然,不然......”他不敢去想后果......
曾经,他不理解话本子里的男男女女,为何总要哭得撕心裂肺,人固有一死,何不看开点?于人于己,都是解脱,可总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看不开,放不下,囿于情爱之苦。
原来不论是痛失所爱,还是失而复得,都是这般苦涩。
长留此刻,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其实他早已喜欢上了花无颜,只是以前他不懂,以为那是恩情。
“我没事......”花无颜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别哭了,这样一点也不好看。”
长留吸了吸鼻尖,放开她,眼眶泛红,“我不要好看,我要你活着。”
好好的活着,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
翌日,阳光明媚,天清气爽。
红疹终于褪去,花无颜做了桃花糕给他解馋,吃过早饭,两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清晨的阳光温和不刺眼,晒在身上暖暖的,长留回想起昨日,羞愧难当,主动搭话:“那个......你的伤怎么样了?”
花无颜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淤青,漫不经心道:“已经无碍了。”
“......”一时无话。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昨晚之事。花无颜躺在摇椅上,翻看医书,倏地抬眸,看向长留,“你的眼睛,感觉如何?”
长留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刁了根不知哪来的野草,一摇一晃道:“还是老样子。”
“我刚刚看了个新方子,今日试试?”
一听又要喝药,长留登时皱紧眉头,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不要!我宁愿瞎着,也不想再喝那劳什子玩意儿!”
“谁瞎了?”门口忽传来一道润朗低沉的嗓音。
第五十一章
花无颜循声望去,一男子手捏墨色折扇,长身玉立,逆光而来,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正是唐俊良。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容易死。”唐俊良看向花无颜,眉心一拧,“额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花无颜言简意赅回:“不小心磕的。”
唐俊良把目光转向眼神空洞、眸色涣散的长留,忍不住问:“你的眼睛......又怎么弄的?”
长留心虚,不知该如何解释,有样学样道:“不小心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