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瞥向陆嘉良，他坐姿端正，眉眼沉稳，仿佛没有厌倦的时候，哪怕让他坐在这里学一整天，也不觉得烦和累。
以前和陆嘉良不熟悉的时候，总觉得他气质如高山冰雪，很难让人接近，熟悉之后，更像是一场绵绵的春雨，温和、细腻，而且他是那种聪明且努力的人，很自律，也很有规划性。
刚开始答应在图书馆学习时，陆嘉良有时还会因为害羞面对走神的辛鱼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做，后来他处理起这样的状况越来越得心应手，严肃着声音喊她的全名，辛鱼就会老老实实地收回全部飞走的思绪。
但现在她完成了陆嘉良布置的任务，还多分析了一篇作文立意，因此走神走得理直气壮。
她起初是在看窗外，后来眼神不知不觉飘向陆嘉良，撑着腮颊，睫毛颤颤。
陆嘉良的耳根开始发红，抬眼看过来。
辛鱼立刻转移视线，瞥向别处，等陆嘉良垂眸的时候，再若无其事地移回去。
陆嘉良抿唇，捏紧笔管，强自镇静，很久后才将思绪重新投进习题。
辛鱼掏出一颗榛子巧克力，挤公交车时有融化的迹象，在图书馆待了一上午，又恢复了脆硬的口感。
浓香微带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她瞥见陆嘉良收起笔管，拿出答案开始对题，伸长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陆嘉良微怔，看向她。
辛鱼压低声音：“中午吃什么？”
她收回手指，陆嘉良面色平静收起试卷，指腹轻轻蹭了蹭微有麻意的胳膊，“我有点饿了，没想好，你有喜欢吃的吗？”
辛鱼开始掏口袋，“静静告诉我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鸡公煲，吃这个吧？我爸刚赞助了一笔零花钱……”紧接着，她面色大变，开始翻包。
钱不见了。
“别着急，慢慢找。”他看向地面，没发现。对面的辛鱼脸蛋忽然就红了，图书馆有空调，她却在这时渗出了满脸的汗，陆嘉良推开椅子，走到她面前。
“口袋没有吗？”
辛鱼着急，“没有，我翻遍了。”
“书包看了吗？”
“看了，”声音含着哭腔，一百块钱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说，不算小钱，这是辛鱼未来好几天的饭钱呢！她眼眶通红，扬起脸，可怜巴巴地看向陆嘉良，“没有，哪里都找不到。”
陆嘉良很想摸摸她的脑袋，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将手臂放在她的椅背上，弯腰拿起她的书包，将试卷拿出来，又耐心安慰：“没事，再找一找，可能是落在夹缝里，或者掉进书页里，别难过啊。”
辛鱼低嗯一声。
可是将书包翻遍都没有发现，她开始回想，早晨出门的时候差点摔倒，可能是那时候掉的？公交车人很多，也可能是那时候丢的……
那可是她未来的饭钱啊！辛鹏虽然不穷，但赚得都是辛苦钱，弄丢了，辛鱼很愧疚，眼泪顿时就涌出来。陆嘉良半跪在她面前，终于伸出手，拇指触碰到她的眼下，触到一点微凉的湿润。
“找不到就找不到，没事的。”
辛鱼吸鼻子，“我还想请你吃鸡公煲，很好吃很好吃，静静说那家排队人很多的，现在吃不了了……”
“谁说的，”陆嘉良微仰着头，眉眼温柔：“还有我呢。在你有零花钱之前，你的午餐我都包了嘛，别难过了。”
指腹残留温温热热的触感，仿佛有一颗水珠落在心间，激荡起一片涟漪。
“不好。”辛鱼抽抽鼻子。
她已经很麻烦陆嘉良，不能再麻烦他。想起她床铺底下还压着压岁钱，准备先回家，等明天中午再和他一起吃饭。
但陆嘉良不同意。
“小鱼。”他轻轻叫了她一声，语气有些委屈：“你回家后下午还来吗？”
辛鱼想了想，“到时候图书馆就没有位置了吧。”
这就是不来的意思，陆嘉良不愿意。
他想了想，说道：“那要不这样吧。”
辛鱼看他。
陆嘉良微微偏头，脸颊有些红：“我的零花钱足够我们两人花销，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你的钱丢了，想买什么都买不到，先花我的嘛，等以后，你赚钱了再请回来，这样行吗？”
辛鱼在思考：“要是我以后赚不到钱呢？”
陆嘉良笑起来：“怎么会赚不到呢？”
辛鱼发现有人在看他俩，意识到说话声音很大，连忙弯腰凑他近些，很苦恼道：“工作不好找，赚钱不容易啊。”
陆嘉良若有其事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那确实是。那就这样吧，如果到时候你赚不到钱，就到我家工作，做饭、洗碗、拖地……”
话说到一半，就见辛鱼瞪着他，陆嘉良的嘴角再度弯了弯，大着胆子摇了摇她的手指，“我也想吃你说的那家鸡公煲了，我们去吃好不好？”
辛鱼犹豫片刻，咬着牙：“好。”
然后，她翻出便利贴，撕下一张。
在上面写：
辛鱼承诺，以后赚的钱都有陆嘉良的一份。
陆嘉良接过，看了看，似乎不是很满意。
辛鱼将笔给他，“你写。”
陆嘉良弯腰，在便利贴上写：辛鱼赚的第一笔工资，要请陆嘉良一顿大餐。
辛鱼摸摸下巴：“你吃亏了啊，就只有一顿吗？”
陆嘉良没回答，将笔还给她：“签名字。”
辛鱼嘟囔：“还挺正式的。”
得到辛鱼的签名，陆嘉良将他写的便利贴夹进书里，连那张写废的便利贴也夹进去。
“那张就扔了吧。”
陆嘉良笑笑没言语，手指曲起轻扣两下桌面：“走吧，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