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未婚夫以后(10)
拒绝的话登时滞涩在了嗓子眼,赵浔握着尚带了温热体温的一团,迟缓开口:“好。”
“先点灯。”
光亮能给她带来无尽暖意,但于赵浔而言,一切神情都将无所遁形。
虞茉却并不给他思量的空隙,轻扯衣袖,用毫无威慑力的语调命令:“快些嘛。”
赵浔依言直起身,用火折子燃起油灯。
昏暗依旧,但总算能够辨物,她收了哀哀戚戚的神情,目光扫向赵浔微敞的领口,精致锁骨一晃而过,她怔了怔,快速眨动眼睛。
“等等。”察觉到他欲离去,虞茉连忙道,“我在屋外等你,随意搓洗两下便是,千万早些回来。”
赵浔不在,她是万万不敢独自与鼠蚁作伴。
少年沉默依旧,面色被烛光染了个十成十,暖黄中透着一抹绯色。
怕她久等,步子迈得急而快,如一道夜之鬼魅,轻盈地穿梭于林间。
然后,黑着脸将轻薄布料浸入水中。
得益于去岁曾随兵出征,从未伺候过人的他,近观过军士们下河嬉闹、搓洗衣裳、处理野禽。
不成想,如今皆实践在了虞茉身上。
赵浔眉宇沉沉,耳廓滚烫,直至原就洁净的女子外袍浸饱溪水,终于松一口气。
草屋门前燃了火把,虞茉便立在檐下发呆。夜里风凉,她抱臂轻轻搓动,鼻头因困乏而微红,似是一株迎风便倒的羸弱青草。
他依言将外袍挂高沥水,心道,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夜。
又不禁想,若是江辰在此,会如何做?
继而,意识到近来自寻烦恼的假设频频增多,他面露困惑,朝用眼神催促的少女走去。
熄了油灯,二人位置改换。
虞茉不似先前的赵浔那般悬空身子,是以逼仄小床之上,肩并着肩,膝并着膝。
难以忽视的温热,透过薄薄衣料清晰传来,几乎将他蒸熟。
赵浔犹豫一番,思忖着侧卧拉开距离。不料,他方撑起身,干草因摩挲发出响动。
虞茉如惊弓之鸟般扑入他怀中,埋头道:“你、你有没有听见?”
她的气息不再虚无萦绕、若即若离,而是结结实实砸了过来。
乌发顺滑如缎带,蹭过赵浔紧绷的下颌;鼻息浅浅,喷洒在拉扯间不自觉敞开的领口。
痒意直窜心底。
赵浔抿了抿唇,半晌说不出话。
“阿浔。”她颤着嗓音唤道。
赵浔被迫躺回原处,喉头发堵,终是忍不住抬掌轻抚她的背,一触即离:“别怕。”
虞茉情绪稍缓,眸子警惕地扫了扫四周,不忘辩解:“我并非怕,只是、只是觉得恶心。”
夏日的女寝,莫名涌出来黑色不知名小虫,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成了保留节目。真不能怪她娇气,想她一个平凡女孩,生活在文明而便利的时代,如今难以适应方是寻常。
自我开解过后,虞茉勉强露出笑意,却有些不舍从赵浔怀中退开。
他身上好暖,像是熏了香的手炉。
虞茉斟酌着问:“你冷不冷?”
“不冷。”有内力傍身,赵浔又常年习武,夜风拿他无可奈何。
静了片刻,虞茉循声仰头,月华揉碎进她的眼眸,光波潋滟。她羞赧地开口:“可是,我有点冷——”
“亿点点。”
“……”
这回,赵浔不容分说地将人拨开,语重心长道:“你不过及笄之年,也未与江、与我正式议亲,如此已是逾矩。”
虞茉眼皮直打架,含糊应声。
赵浔愈发心绪难安,趁酿成大错之前,试图坦白:“若我并非江辰,你待如何?”
“困!”她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额角抵着赵浔的肩,嘟囔,“我要睡觉。”
被弱声弱气吼了一通,赵浔缄口,生平第一次有了悔意——当时应该出言否认。
虞茉分明不会武功,即便身份未明,也无害人之心。自己为何顺势应下,以至如今陷入两难境地。
可事已至此,她分明将自己当作未婚夫婿依赖,若贸然坦白,恐又刺激到她。
耳畔传来少女平稳的呼吸,赵浔垂眸睇一眼她的睡颜,无声叹息。少顷,抬指环住她纤细的腕骨,渡去内力催动的热意。
虞茉眉头舒展,于梦中扬了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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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时,草屋中已不见赵浔身影。
虞茉垂眸,见自己干透的外袍虚披在身上,而赵浔那件不翼而飞,想来是某人怕羞,不愿衣冠不整地出现。
“阿浔。”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唤道。
很快,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赵浔推开门,手中用阔叶盛了饱满多汁的果物,轻轻放下,目光有意地避开她。
虞茉抿了抿唇,努力不笑出声来。她松松绾好长发,随口问道:“我们几时出发?”
闻言,赵浔终于掀掀眼皮:“一刻钟后。”
因着美美睡了一觉,她容光焕发,弯身穿好绣鞋,笑吟吟地搭话:“今日需得走多久?我尽量不麻烦你。”
“半个时辰。”
虞茉换算成小时,心道能撑住。用过简易早膳,去溪边洗了把脸,壮志满满地跟着赵浔。
足底仍旧发疼,然而胜利的曙光便在前方,她咬牙行了一路,不曾抱怨分毫。反倒引得赵浔频频侧目,似琢磨她是否在硬撑。
等到翻过第二道山坡,虞茉耐心告罄,满腔热忱也散了大半。
她狐疑道:纵然自己尚未学会观象授时,可行了这般久,三刻钟总该到了!为何还不见人烟?他到底行不行?
原本还生机勃勃的自然风光,此刻失去了吸引。虞茉咬着唇,一声不吭地瞪向赵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