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尽(85)
“行了行了,等我回家见了我大哥再说吧!”
梁画玉知道,陈明光这话便代表愿意帮忙了,立马抱住他的脸吻上一口,随即急匆匆地去给他找衣服,“好,好,快将衣服穿穿好,早些回家去!”
陈明光哭笑不得,忽然觉得这女子俏皮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时心头柔软,拢过她的肩头便又吻了上去……
小红楼外头,一支腊梅开得正艳。
目送陈明光上车,梁画玉始终翘首立在门口,直到汽车拐出街角,才拢紧了狐皮大衣往回走。
将将回身,却见侍女阿玲急匆匆地跑来,“小姐,小姐,有一封信!”
“信?给我的?”
梁画玉亲故不多,鲜少收到书信。
一阵风吹过来,寒香霎时扑鼻,也不知是那楼头的腊梅花香,还是这信纸上沾染的什么香气。
她惊讶地接过,见是一封深褐色信函,确确实实写着“梁画玉小姐亲启”几字,落款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船歌。
就在梁画玉收到“陌生”书信的第二日,全上海滩的报纸头条都是同一行文字:
军务总长陈雪堂遇刺
细看正文,洋洋洒洒写了小半面,却都是在交待遇刺经过。说陈雪堂从政府议会大厅出来,只带了一名贴身副官,行至门口,忽有一名伪装成议员的男子朝他开枪。
至于那一枪是否打中、刺客是否已被拘捕,以及刺客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竟然只字未提。
人人都在等待着号外报道,却是等了整日也没动静,一切都成了谜。
如此一来,上海新闻界的关注点便通通集中到了一处——
温氏企业的新品香水“朱明承夜”发布在即,于公于私,陈雪堂都是应当出席的。
想必,一切都会在这场发布会上找到答案……
次日晚,华懋饭店门前,明灯高照,锦毡铺地。
时针指向六点,镁光灯齐齐闪耀,照见一双鎏墨丝绒旗袍下的纤匀足踝,身裹银狐裘披肩的女子迈下汽车,款款站定,红唇生姿,正是全上海滩都在议论着的那个女人,陈蒋万仪。
只是,她怎么大晚上的还戴一副墨镜?
她为何一人前来?
陈雪堂呢?
难道说,陈雪堂伤势不轻,已经无法出席了吗?
未及蒋万仪行进大门,已有记者冲了过来,即使遭了警卫拦阻也仍高声呼喊,“陈夫人!请问昨日的暗杀究竟是什么情形?刺客是什么人?陈总长伤势如何?”
“伤势?”
蒋万仪驻足,回头朝着声音的来处一望,随即笑了。
从这一笑中,众人明白了什么叫倾城,什么叫绝色。与寻常女子的婉约不同,她的美,是一种刀锋扑面般的尖锐与深沉。
原来,美到了极致,当真可以夺人心魄。
周遭顿时静了,闪光灯也悄然放低,听那女子徐徐开口,“暗杀是实情,伤势却纯粹是子虚乌有了,外子并未受伤。”
“那,刺客是什么人?中国人还是洋人?”
“尚在追查。”
“那么陈夫人,请问陈总长今日为何没有前来呢?”
“哦。”蒋万仪低了低头,似有些难为情,唇角勾起一抹宁馨美好的浅笑,“昨日小女生辰,外子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
那提问的记者点了头,四下却渐渐起了私语,此起彼伏的,显然是对陈夫人这回答颇有微词。
蒋万仪却未给众人再行提问的机会,只抬手一推墨镜,大步迈进了厅堂。
带着这样的疑团,蒋万仪自然也成了发布会上的焦点,周身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众人见她率先去见了见“朱明承夜”的代言人朱珠小姐,送上一份贺礼,随即又去会客厅里找温氏企业的董事长温明漱说话。其间摘过两回墨镜,众人注意到,她双眼有些发肿,眼底布满了血丝。想来,要么是长久未曾合眼歇息了,要么就是哭过了。
产品发布事宜甫一结束,晚宴尚未开场,蒋万仪便匆匆离席。
一辆黑色的雪铁龙汽车等在饭店后身,那女子径直行过去,环顾了左右,飞快拉开车门便迈入了后座。
车灯亮起,铺开一卷鹅毛般的雪片,直到拐出街口,另一辆潜藏在黑暗中的汽车才悄悄发动,跟了上去。
蒋万仪的汽车驶向了上海陆军医院。
未待汽车停稳,她已推了车门下车,一阵风似的奔入医院,却变作了另一身行头——
厚重狐裘不见了,换成一件简约的大衣,头上多了一顶宽檐软帽,垂下黑色的网纱,遮去大半张面容。
这个女人,倒真谨慎。若换做寻常路人t,兴许还当真认不出她的身份了。
随之赶到的汽车里,一语冷笑传出。
两名黑衣的男子跟着那女子迈下车来,一路紧跟其后,行入一间走廊尽头的独立病房。
房门关闭的轻响里,那女子仿佛这才醒神,立刻警觉地后退两步,用身体挡在那张病床之前,“你们是什么人,谁叫你们来的?”
两名刺客已不屑开口,径直将那女子拂开,一边掏枪掀被,却是一愣——
厚重的棉被之下,躺着的竟是陈雪堂的副官,徐孟冬!
陈雪堂呢?
来不及思索,徐孟冬已翻身而起,蒋万仪一步上前,二人的动作出奇同步,转眼间便用枪杆抵住了两名刺客的脊背!
紧接着,一种声音由远及近,隆隆逼近过来!
大门霍然被推开,荷枪实弹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整齐划一的步伐撼动着地面,随即分立两侧。黑色军靴入眼,一道戎装笔挺的身影从中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