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祝长青(29)
“好了,景明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述尧非要跟着过去,怎么会走丢?”
啪——
陈述尧记忆里自己第一次对别人抡起胳膊,掌心的灼热感一直蔓延到晚上睡觉前。
那一丝酒味好像也消失殆尽。
他降下半扇车窗,半支烟搭在外面,许久也没动一口,手腕处的表盘在月色下露出微冷银光。耳边是猎猎风声,路旁的景观树早就是一树枯枝。
州市的冬天很冷,积雪甚至可以没过脚踝,即使偶尔气温回升,太阳高悬,雪融化后露出来的也还是厚厚的冰层。
不只是冰雪,工业的高速发展,换季时的雾霾沙尘也够让人头疼的。
可陈述尧还是喜欢这个城市。留学时的很多同学都选择在当地就业扎根,只有他拿了毕业证就往回跑。这里有他想见的人,有他克制多年也无法释怀的人。
……
那支烟燃到了底,陈述尧又敲出一支点燃。缭绕的雾气在眼前蔓延。
直到有人在叩他副驾的车窗,急促的两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还是苏青第一次敲他的车窗,纤细的指节屈过,弯腰朝车内张望。
陈述尧闻声转头。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她并没有上车的意思,陈述尧完全降下车窗,苏青朝他座椅上丢过一个袋子。
语气不容置噱,“我妈妈炸的小黄鱼,拿给你尝尝。”
陈述尧视线落在那个包装严实的袋子上,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意思就已经被她曲解,“不想要可以偷偷丢掉,我要回去睡觉了。”
最后只对着她远去的背影,说了句晚安。
五分钟前陈述尧陷在回忆里,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五分钟后他拎着那袋小黄鱼回到家,悠悠开心地跑过来围着他转圈儿。
小猫不能吃太多油炸物。
但是悠悠不懂,它没有得到想要的就是不离开,陈述尧心软了,解开袋子挑出一条放进了悠悠的盘子里。
它一边吃还要一边跳上沙发,跳上茶几,再跳回陈述尧脚边,途中还带倒两本书和一个花瓶。
叮叮咚咚的,家里热闹得像要开演唱会。
陈述尧看着悠悠,半晌,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傻猫。”
他的语调太轻,悠悠以为是夸奖,昂着头跟他喵呜了两声。
“青青。”一人一猫在黑暗里对视,“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开心。”
家里苏青刷着手机,连打了两个喷嚏。
人在做重大选择时,往往能得到上天的一丝暗示。
抽纸巾时不小心扫落掉旁边的玻璃杯,她看着一地碎片,没有再犹豫把那两个字发了出去。
23.分手快乐
苏青发完消息就把手机关机压在了枕头底下。
她大概能猜到陈景明会回复什么,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此刻更不想看。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是很久没有过轻松。
苏青是在下班的路上接到蒋玲的电话的。
外婆因突发心脏病被急救车送去了医院,苏青赶到时手术已经结束,病房里除了蒋玲还有另一个人——
明明只是一晚上没见,眼前的人却陌生到让她生出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陈述尧穿了件黑色大衣,他手里握着一摞检查单子,正微微侧头听护士讲话,偶尔询问几句。灯影歇在他浓密的眼睫下,鼻梁高挺,神色专注。
他似乎是看见了她推门走进来,不过也只是短暂停留两秒后就移开视线,像无波的平静湖面。
“外婆没事吧?”
上次去看人还硬朗得很,怎么就突然心脏病犯了呢?
蒋玲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拍苏青的手背安慰道:“人没事,手术很顺利。”
说完视线又落在不远处还在询问注意事项的陈述尧身上,“今天多亏了景明弟弟,要不是他发现的及时......”
那边陈述尧跟医生也交谈结束,“医生说最好再住两周院,观察观察。”他自然地越过苏青,“我去缴费,顺便把今天的药领回来。”
蒋玲推了苏青的肩膀,她也瞬间反应过来。
已经够麻烦他了,怎么可能还要他去缴费。
苏青快步上前,追上陈述尧的脚步。
缴费在一楼,电梯里人不多。两人并排站着,电梯的镜面墙上折射出清晰的人影。目光里陈述尧唇线轻抿,神色淡淡,他低垂着头,半张脸都影在毛衣下,黑色的衣服更衬得人眉目清冷。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冷色调的穿搭,很多时候苏青都觉得陈述尧这个人沉默得像一棵树。
电梯在二楼停了一下,两个抱着孩子的中年阿姨急促地踏进来,苏青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留意被婴儿推车碾过了脚尖。差点儿被碾第二次,陈述尧捉住她的手臂,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他的手掌很热,穿过单薄的衣料,苏青抬眸,目光相接的前一秒,陈述尧松开了手。
“小心。”
他说。
苏青在陈述尧的陪同下完成了缴费,然后去对面窗口领药。药瓶上一般会有医生标注的用量频率,但是有些字迹模糊或过于潦草,他都一一分拣出来,询问过后再做上标记。
把药送回病房,蒋玲说让苏青在这里看着,自己回去收拾些换洗衣物还有外婆的一些身份证件。
两地隔得不算近,陈述尧再次出声,“我去吧,开车过去比较方便。”
“你又不知道......”苏青说到一半止住,“我跟你一起去吧。”
反正不想麻烦也已经麻烦了。
正好她也有话想要问他。
走出院门时外面飘起了细细的雪花,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要更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