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李白的抱剑小童(107)
可千万别是一场鸿门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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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阳县城,周家府邸。
李白单刀赴会,正举了酒杯,与在座以周氏为主的望族家主们共饮。
酒是好酒,博罗县出产的博罗美酒里带着一股桂花的香气,因而这酒也被当地俚僚称作“桂酒”。李白走遍了名山大川,品尝无数佳酿,都不得不承认,岭南所产的酒,独有中原所不具备的风味。
他自是不担心周家大爷会在酒中用毒的。
岭南人虽然好制毒、用毒,但他今日是受了周县丞的邀约,前来赴这一场鸿门宴。他若出了事,周县丞跑不了问责。因而,即便在座豪酋都恨他恨得牙痒,也不得不按着火气,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大爷周邦耀是今日的东家,宴会自然要坐在主位。见李白有几分走神,周邦耀便挥了挥手,命身边奉酒的侍婢去为县尹添酒。
那温酒的小娘子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活泼的年纪,闻言眼中却一闪而过恐惧与畏怖。她不敢抬眸去看大爷,生怕被发现了心绪,连忙垂眸往李白身边去。
美婢添酒,本就是这些豪酋望族在宴席上的“雅乐”,甚至有时还会互相攀比。其他人早已习以为常,李白却不大适应。这些年,他时时处处带着七娘,早就习惯了自斟自饮,没有这些有钱男人通有的臭毛病。
见婢子倒了酒要奉到他嘴边,李白连忙拦住,颔首笑道:“放在桌上吧,本官自己来。”
本是小事一桩,吩咐一声也就揭过去了。谁知那婢女却当即跪在地上,眼中含着泪,双手颤抖着再次奉酒请他喝。
李白有些疑惑,却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眼前人的哀求恐惧。
这些年走南闯北,他见过无数底层人的眼神。这种情绪做不得假,是日复一日在煎熬与折磨中生出的畏怖。
李白心中一软,正想接了酒,帮帮这孩子。却听主位上的周邦耀笑吟吟道:“这些酒侍身无所长,只平日里好生养着,凭着容色与纤手服侍客人进酒。今日惹了李县尹不喜,还是周家没有将人驯到位,该罚才是。”
周邦耀的笑淡下去,沉声吩咐:“没有用的东西,卸了她的手,拉出去吧。”
周家大爷一声令下,便有家仆七八人抬着铡案进了酒宴厅中,看样子是想当众行刑发落。其余豪酋家的家主也都看好戏一般,坐在一旁不出声。
这是针对李白一人的下马威。
酒壶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那小娘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俯首蜷缩跪下,爬向主位,头颅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地面,不多时便见了红。
周邦耀显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即便这婢子今日不犯错,他也会找个倒霉的开刀,借以威吓李白一番。
周家家仆训练有素,动作迅猛,很快就到了跪地叩首的小娘子身旁。
李白没办法,只得起身护在那小娘子面前,笑道:“今日是本官入潮阳之后,与诸位第一次宴饮,大爷何必开刀见红呢?她不过就是个奴婢……”
“是啊,她不过就是个周家的私奴婢。”周邦耀打断李白的话,笑道,“按照大唐律,主家怎么处置私奴婢,都是自由的。”
“周家的个人私产,李县尹难道也想插足吗?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一些?”
周邦耀与李白对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那话里的意思自然也就落到了别处。
李白桌下的手握上腰间佩剑,正琢磨着从周府救人闯出去,是不是明日县府就该被这群俚人攻破,外头忽然摔进来个随侍。
那人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奔到周邦耀身边,附耳低声道:“大爷,不好了。广州府那边派人来信,听说李县尹的女儿带着一种威力巨大的火器,炸了陈家啊。”
第46章 别招惹宁氏小郎君。
周家大爷表情凝滞, 揪着家仆的衣领将人拽到眼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消息何人所报?哪个陈家!”
“大、大爷,这广州城哪里还能有第二个陈氏啊……奴不敢说谎。”
话音落, 周邦耀便阴着脸松了手。
确实如此, 整个岭南的财富, 陈氏便占去半壁, 这广州城里一笔再写不出第二个陈。
他将仆从丢开,强忍着怒火和疑虑,转向李白时, 重新变成一副好脾气的笑脸:“都是误会,误会。没听到李县尹的话吗?既然县尹都开口要饶这酒侍一命, 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还不赶紧滚出去?”
周氏家仆来去匆匆,宴席重新恢复为一派祥和热闹。
周邦彦亲自倒了桂酒向李白赔罪:“方才的事,县尹莫要见怪。玄明(周县丞)在府衙当差, 咱们周家自然也愿效鞍马之劳。往后县尹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派人来知会一声。”
两人眼神里都藏着戒备与试探。
半晌,李白与他相视一笑,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道:“周郎君言重了。稻谷产量提升,招揽百姓入城, 于官府和商贾,那都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何至于用鞍马之劳这样的形容呢。”
周邦彦闻言跟着皮笑肉不笑。他在顾忌, 李白与张九龄这次从中央下贬, 当真只是开罪陛下, 而不是带着秘密杀器来剿灭岭南的俚僚?
而李白此刻却满心忧虑着七娘。
刚才隐隐听仆从提到这毛丫头,怕不是又在广州惹出什么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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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 广州大都督府。
七娘背着手可怜巴巴站在一边,正吸溜着口水看张九龄和谭娘子大快朵颐。
岭南两面靠海,水产养活了无数渔村渔民。如广州这般的沿海地域,自然少不了食海鲜。今日,大都督府的饭桌上,就摆满了陈氏派人送来的各类新捕获的时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