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寒雨(16)
越序猛地睁开双眼,一滴清泪自他的眼角缓缓划过。
回到京都的阿姩很是烦忧,因自己郡主的身份处处掣肘,万不敢做越矩之事。
思来想去,她便借着答谢越序救命之恩的借口,写了封拜帖,命空青送到越序的府邸。
奈何空青回来复命说越指挥使前几日告假回了老家。
而越指挥使的亡妻就葬在槐里。
空青觉得郡主殿下走火入魔了,自那日文酒会后对越指挥使的感情便泛滥如江水。
她又想到昨日亲王妃特意召她来询问殿下的近况。
自起死回生后,殿下就像变了个人,王妃心中有疑,给了她一张满是血气的符咒,命她压在殿下的软枕下。
空青捏了捏黄纸的一角,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郡主殿下,绷紧了唇角。
当晚越序便从槐里赶回了京都,刚一进府便看到管家呈上来的拜帖。
上面明晃晃写着承安敬拜。
仅仅四字便狠狠扎进了越序眼中,他接过拜帖颤抖着展开。
信中熟悉的字迹把他拉回三年前的记忆。
有个东西在他的心中破土而出,汹涌生长。
他蓦地想到在五通观中的那只草蝴蝶,便侧目问幽刀:“郡主落水后在何日下葬?”
“六月十八。”
六月十八,正是他在五通观与玄虚道长一同为阿姩招魂的那天。
原来那日并没有失败。
阿姩回来了。
莫大的欣喜宛若潮水浇过他的全身,越序从幽刀手中扯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着郡主府疾驰而去。
郡主府内,阿姩被绑在一口巨大的鼎前。
周身撒满了带血的符咒,摆出一个阵法的形状。
一个白胡子道士拿着拂尘,围着她来回绕圈,嘴中念念有词。
亲王妃觉得自承安落水后,便与往日不同。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女儿,是恶鬼是占据她女儿身体的坏种。
她必须要除掉她。
那白胡子道士手中掐诀,朝阵法中央一指,高喊一声。
“破!”
阿姩身后的鼎发出嗡鸣声,她感觉自己的魂魄在逐渐抽离这具身体。
缓慢的,好像三年前昏厥在行刑台前那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五感逐渐消失,就快要睡过去了。
明明就快要睡着了,却依稀听到一阵烈马的嘶鸣声。
五感还是没有消失,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唤她阿姩。
是谁救了我?
原来是,序哥儿啊······
“承安醒了吗?”一个声音轻声说。
“回王妃,殿下还在睡着呢。”另一个声音怯怯地说。
“唉,都怪本宫,被江湖骗子蒙蔽了双眼,幸亏越指挥使来得及时,才救下吾儿一命。”
躺在榻上的阿姩感觉浑身像是灌了铅,她动了动手指,摩挲在丝绸衾被上的触感让她放下了心。
原来自己还没死。
直到屏风外王妃的脚步声远去,阿姩这才强撑着睁开眼,扭头等着空青走来。
待空青走进,她在她的掌心写下几个字。
“已经是戌时了,殿下。”
空青望向窗外日暮的晚霞,回道。
阿姩又在空青的掌心处写到。
去越府。
莫要让母妃知晓。
空青拗不过阿姩,只得吩咐同禄从后门驾车去越府。
阿姩让同禄驱着马车停在了越府的一扇小门前,从这里进去,顺着长廊直直走去便是越序的院子。
一路畅通无阻,将将走至池塘边,却看到前方一抹瓦青色的人影疾跑而来。
越序颤抖着手覆上阿姩的脸颊,仿若眼前的一切是场梦,一吹就散了。
他压下喉中的哽咽,望着阿姩的双眸,眸中像是盛了一弯小小的月亮。
“阿姩,是不是你?”
阿姩哭着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想说话,喉中磕磕巴巴地挤出了三个字。
“序哥儿······”
这一声序哥儿仿若穿过三年的孤寂,直直撞入越序的心口。
他疯了似的将阿姩箍在自己怀中,温热的泪一滴滴落在她的脖颈上,流进了她的锁骨窝里,好似小小的一眼泉。
跟在后面的空青眼见天色愈来愈暗,便斗胆催促阿姩回府。
越序知她如今是郡主的身份,有众多不得已,便擦去她脸上的清泪,温声说。
“快回去吧,天色太晚了。”
说着却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挠了下,写下了几个字。
“我去找你。”
回到郡主府的阿姩第一件事便是把随侍的婢子都打发走。
也就半炷香的时间,阿姩就听见窗棂上一阵笃笃笃的敲击声。
她赶忙撑开窗,就看到一抹黑色的衣袂飘了进来,无声无息地落地,随手便把阿姩揽进了怀里。
阿姩将自己如何重生在承安郡主体内的前因后果悉数写给了越序看。
“为何不来找我?”越序半搂着她,眸中尽是痛楚。
怕你觉得我在说胡话。
阿姩在纸上写到。
越序捋着她鬓边的碎发掖到她的耳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从袖口处掏出了一个草蝴蝶。
“那日你也去了五通观,晚上是不是在后院编了只草蝴蝶?”
越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认不出你呢?”
“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
听过此话,阿姩泣不成声,捂着他的眼睛便吻了上去。
久违的温热触感袭来,越序马上环住了她的腰。
淡不可闻的松木香充斥在阿姩的唇间,几近虔诚的唇齿相撞让她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