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寒雨(5)
空青看到阿姩又出了神,连忙出声安慰她说:“殿下不妨事,裴公子既然递了请帖,定是心系殿下的。”
阿姩听闻此话有些奇怪,她转头探究地看向空青,眸中略有些疑惑。
“殿下,您不是觉得裴公子才华横溢,如瑶阶玉树般无人可比拟吗?”
空青怯怯地说。
承安郡主爱慕户部尚书三公子之事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听闻此话,阿姩收回眼神,转而看向请帖,眼神像是淬了毒。
才华横溢?字如乌龟爬,七步不成诗,怕是偷来的才华横溢吧。
她合上请帖,浑身像是竖满了刺。
只要裴思衡在,这文酒会她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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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疏星淡月。
越府,内院。
一只草蝴蝶斜立在檀木桌上,越序捏起它一侧的翅膀,轻轻摩挲。
那日在五通观的石桌上看到它,便带了回来。
三年来越序上山拜佛求道,却始终不得招魂之法。唯有一件事还算顺利,便是沈述之死的冤案。
大理寺将这件案子压为失足落崖的意外,可越序知道,这分明是蓄意的谋杀。
于是他只能托人求得大理寺内案件的密卷,独自暗中调查。
思及至此,越序半阖上眼眸,眸中暗色渐深。
这时,暗卫幽刀自暗处现身,他朝越序作了个揖,禀报道:“禀大人,三日后文酒会您受邀在列。”
越序蹙眉,他有些烦躁。
“不去。”
“东家是裴思衡。”幽刀接着说。
听到此话,越序顿了一下,伸手接过幽刀递来的请帖,并摆了摆手令他退下。
裴思衡,户部尚书的废物儿子。
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越序放下请帖,转身走进内室。
书桌上有一座青黑色的石像,并不起眼。他走过去朝东南方转了三下,书房之后的暗门轰然打开。
暗门之后仍有一道向地底延伸的石梯。
越序随手拿起一盏油灯,顺着石梯走了下去。
不多时,眼前一片开阔。
入目便是一个破旧的木头书柜,并无奇特之处。可仔细看去,书柜中尽是一些玄秘法术的竹简,还有一沓沓列好的案卷。
他越过书柜朝里走去,在暗室的角落,竟有一小座草编的蝴蝶山。
这些都是他在这三年来思念阿姩时所编,不知不觉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在蝴蝶山的旁边,方圆六尺内,有一个十分诡异的阵法。
厚重的龟甲静静地趴在地上,斜对着有一条盘缩着的蟒蛇。
九宫八卦处堆着堆碎石,四处昏黑如晦,雾气沉沉。
而在阵法的最中间,一张染了血的符咒孤零零的被一支箭插在石头上,岿然不动。
第三章
十三年前,槐里郡。
这是一个距离京都不算远的郡县,河水充沛草木茂盛,百姓们安居乐业,耕农种田,从来没有贵人造访。
可是这日,足足有一条街那么多的马车,雕甍画栋的,辘辘驶进槐里郡。
那些马车上明晃晃雕刻着硕大的“越”字。
小阿姩从小便跟着兄长读书,自然认得那个字,是越序哥哥的越字。
她也才七岁,个子不大,猫着腰从挤在一起看热闹的大人们的腰间钻出来。
穿过一条条街,汗涔涔的跑去越序的家门前,敲开他的门。
小越序从门内走出来,低头看见小阿姩亮晶晶的眼睛,双手张开比划着告诉他。
告诉他有好多好多辆很大的车子,上面都有序哥儿的“越”字。
小越序听到后不禁皱了下眉头,他知道那是京城越家来接他的马车。
越序十岁以前一直和奶妈在槐里郡生活。
他是越家庶子,是越家家主酒后乱性和婢女生下来的孽种。
越家一直不承认越序的身份,视他为有辱门楣的存在。只有祖母不忍心看到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便令奶妈带着时年六岁的越序来到了槐里郡生活。
在槐里郡的岁月,是他最幸福的几年。
隔着两条街的胡同里,住着阿姩一家。
沈家人见小越序无爹无娘,便时常唤着他来家中吃饭。
小阿姩是个开心果,见有个大哥哥来家中做客,便很是热情。
久而久之,小越序便也算作半个沈家人。
小越序本以为自己会像这样平淡度过一生,可却在他十岁这年,越家大公子莫名暴毙,二公子又是个傻的,京城越家没有了男丁,将来便难以在朝中立足。
越家家主无法忍受家族没落的将来,这才想起了越序,远在槐里郡的私生子。
雕刻着“越”字的马车缓缓驶过街道,在越序家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自马车上下来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那人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到小越序面前,万分懒散地作了个揖。
“越三少爷,家主命奴请您归京。”
小阿姩一听,哇的一声哭了。
她手脚并用的攀在小越序的身上,哭着求他不要走。
“序哥儿,阿姩不要你走,阿姩不想让你走······”
说话间已泣不成声,小阿姩的鼻涕肆流,甚至有些抹到了小越序的身上。
那男人虽是看不起越序,但被这样的一个乡野丫头缠上却很失身份。
他一脸嫌弃地咂了咂舌,陡然向前一步,想伸手把阿姩揪起来扔去一边。
手已伸出去一半,却被一个清瘦的胳膊拦下。
越序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声音稚嫩却令人不寒而栗。
“谁让你动她的?”
那男人见状,悻悻地收回了手,并低声骂道:“不就是一个私生子,充什么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