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四嫁(20)
静檀走到临窗的书案旁,向年轻俊朗的玄袍男子屈膝行礼,遂将茶盏摆到案上,柔声道:“请殿下用茶。”
“你是昭人?方才对吾行的是昭礼?”
状况之外的静檀刚要答话,便有一名老太监出言训斥她道:“放肆!还不跪下向殿下自请死罪!”
“阿翁,你别吓坏了她,吾不在意这些,吾就是随口问问。”
那名被称呼为“阿翁”的老太监恭敬道:“小栀,跪下答殿下的话。”
“不用跪,你站着答吾的话便好。”
男子声音温柔清润。
静檀却不能直视他的容颜,因为她只是东宫的一名奉茶宫女。
“奴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昭人,但方才奴婢对殿下行的确实是昭礼。”静檀道。
玄色金绣的袖角从静檀眼下拂过。
他抿了一口茶,道:“小栀,你这茶沏得很好,赏。”
静檀跪下谢恩,直到出了寝殿大门,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后来在其他宫娥口中才弄明白,她所在的这处宫院是大魏的东宫,她服侍的主子是大魏的太子。
原来自己又在做梦了。
静檀顿时肆无忌惮起来,反正是在做梦,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没有好好当差一刻不离守着茶室内的炉子,而在东宫四处闲逛了起来。
逛到一棵梨花树下,两只没有长毛的雏鸟躺在地上不停叫。
静檀将两只小家伙放进袖子里,爬上梨花树去找鸟窝,小心翼翼将雏鸟放回了窝里。
“小心点儿,别跌下来了。”
略微熟悉的声音在静檀下方响起,她随意一动,头发勾到了树枝上。
树下的大魏太子不敢再出声,怕吓到这名小宫娥,让眼下她的处境愈加危险。
静檀解下缠绕在树枝上的头发,麻溜儿地从树上下来。
听见他的轻笑声,是很好听的笑声。
再飞快抬首瞟了他一眼,是很好看的一副皮囊。
“奴婢忘记了要如何向殿下行礼,等奴婢学会了,下不为例。”静檀提心吊胆,虽在梦中,也怕被责罚。
大魏太子眉眼弯弯,“无妨,你今日沏的茶甚合吾心意,与五百年前那位文德皇后沏的茶一个味道。”
“五百年前的茶,殿下也清楚是什么味道?”静檀问。
“野史中有写茶的味道,吾依书而言。”
大魏太子露出悒郁之色,唏嘘道:“小栀,你是女孩儿家,自然懂女孩儿家的心思。倘若一个小娘子杀了她的夫君三次,是不是代表她对他恨之入骨,就算没有恨,讨厌总是有的,是与不是?”
静檀摇首,“不知道诶,人被杀一次就死了,怎么能被杀三次呢?”
大魏太子微微颌首。
“你说得很有道理,人被杀一次就死了。”
他转了话题,“小栀,吾爱上了五百年前的一个小娘子,很爱很爱,吾该怎么办?”
静檀已然明了他在说谁,亦清楚他是谁,掐了掐自己的脸蛋,会疼的。
难道这不是梦?
“殿下,大魏有这么多美人,您为什么要对一个五百年前的小娘子执念深厚?”
“因为……她实在美丽……美如蛇蝎……”
大魏太子喃喃道,似在回忆着谁。
静檀刚想要说什么,阿翁来了,大魏太子与阿翁走了,静檀不得已回到茶室继续守着炉子。
守着守着,她打起盹儿。
闻到鹅梨帐中香的香甜气息,静檀霍然睁开双目,喘气声重了些,引来喜鹊。
喜鹊见静檀满头大汗,问:“夫人做了噩梦?”
静檀掐了掐自己的脸蛋,怎么也会疼?怪了,到底在哪里才是梦中啊?
*
静檀起床洗漱,用过早饭,虞小月哭丧着脸奔到还未撤下碗碟的桌前。
虞小月满面泪痕,摇动静檀的手臂。
“阿檀姐姐,陛下将我姐姐当作妖孽烧死了,我没姐姐了。”
静檀一怔,回想起沈介秋说要管她的事,别是虞僖嫔之死和沈介秋有关吧。
静檀安慰起虞小月,命丫鬟奉茶,要虞小月慢慢道来。
虞小月坐在静檀身旁,泣道:“是服侍姐姐的公公今早来我家说的,我爹爹阿娘受不了打击,双双晕死过去。那公公说,姐姐昨夜鬼使神差要给陛下表演打铁花,结果不小心烧伤了陛下,陛下一怒之下赐死姐姐。”
永安帝为太子时,在战场上险些葬身火海,因此有了心结。
这心结旁人都不知道,前世静檀是从自己第三任夫君天宝帝口中知晓的。
虞僖嫔已死,与沈介秋下的套脱不了干系。
而沈介秋如此行事,也是为了静檀。
静檀忙问虞小月可有什么难处要她帮忙。
虞小月愤愤道:“定是后宫中妃嫔为陛下争风吃醋才害死我姐姐的,求阿檀姐姐你帮我找到真凶,我要她一命还一命。”
静檀:“……”
虞小月看静檀沉默。
“我不强人所难,求你将我荐与陛下,我只要入了宫,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弄死那个害死我姐姐的毒妇。”
沈介秋啊沈介秋。
你造的孽,却也连累到我。
静檀心中叫苦连天,挣扎了许久,不敢答应虞小月的请求。
虞小月翻脸比翻书还快。
“独孤静檀,当我错看了你的为人。我姐姐生前许了你多少方便与好处,不是你将我姐姐荐进宫伴君,我姐姐也不会惨死于宫中。如今你倒想置身事外,撇干净自己的错处了。”
虞小月在气头上,静檀不方便开口,机灵的小梅过来劝道:“虞娘子说这样的话,奴婢都要为我家夫人喊冤叫屈。当日是僖嫔娘娘求到我家夫人面前想要出人头地,我家夫人将伴君的利害关系都和僖嫔娘娘说清楚了,僖嫔娘娘在宫里打点关系用的银子可都是姓独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