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再听到那一大家的谈及她,贤惠两个字就牢牢扒在耳边,似乎成了她品性上
的钢印,又或者,他们眼里贫瘠的优点。
简单的晚餐吃完,晚嘉离开餐桌,跟着祝遇清去录入户门的指纹。
男女身量有差,他站在她身后抬手时,气息直直罩下来,搔弄得她耳轮泛热。
晚嘉害痒,录完后往旁边躲了躲:“那个财产公证,好了么?”
主动提起这个,多少有故作清高的成分在,可两人在现实层面,实在差得远。
再回客厅,婚前协议递到了眼皮底下,两相签完,没谁有多余的话。
她的情绪和顾虑,祝遇清看得明白,也想得清楚。
不必要延伸太多,她需要没有负担,更自在地走入与他的婚姻。
签完看一眼时间:“药该吃了。”
晚嘉被提醒,翻包把药找出来,自己去中岛台接了水,仰头咽下。
吞完药,见祝遇清抄着兜:“吃饱了,要不要下楼走走?”
语气熟稔不过,随意不过,像在同交好多年的身边人说话。
晚嘉到底没办法像他这样淡定:“医生让我尽量别吹风。”
是借口,也是实情。祝遇清看了眼时间:“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楼上书房。”
临离开前,他又朝主卧的方向看了看:“如果困了先睡,不用等我。晚点,我可能有个会议。”
晚嘉点点头。
E.M旗下的‘春还里’刚开业不久,他应该正是忙的时候。
祝遇清收回凝睇,往楼上走。
身前的影子拔动了,踩阶梯的声音有规律地响动着。
楼梯就在岛台对面,
晚嘉伸直眼,看着墙面的拖影一级级往上,那双趿着家居鞋的脚,也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这个和她领了结婚证的男人,算不上强势专断,更像在前面擎着旗子,有一贯的主见,让她没有多少思考的余地。
而这一天的事,流畅到似乎从她打出“愿意”两个字时,就开始有了走向。
在他跟前,她压根没有多少犹豫的机会。
比如很明显的是,她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或者说今晚开始,就要住到这里。
楼下的活动空间只剩自己,晚嘉松神逛了一圈,从阳台到洗衣房,最后,进了祝遇清示意过的主卧。
被他从公司接过来,她没有任何准备,而在这间卧室里,睡衣和洗漱用品都有。
不用进衣帽间,脚凳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礼盒,从盒子上系着的丝带颜色来看,明显也是女性用品。
随手拆开一只,里面是成套的……内衣。
手机匐匐地动起来,晚嘉连忙掩上盖子,接起电话:“妈。”
接通后,那头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嘉嘉,你是不是跟小潘吵架了?”
晚嘉捂着听筒,下意识朝上面看了一眼,估量这房子隔音应该不会差。
她放低声音:“妈,怎么了?”
庆幸祝遇清不在,晚嘉拿着手机,听母亲姚敏一通倒一通。
来来去去,还是潘逢启。
因为联系不到她,不久前,潘逢启给她老家打了电话。
“小潘说你们的婚房他已经选好了,还问我们这里
要怎么摆酒,问咱们习俗。”姚敏停顿了下:“嘉嘉,我看他也挺实心的,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妈……”晚嘉眼皮一皱,又听母亲小心翼翼地提醒:“你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帮忙,你外公手术也不会那么顺利。”
提起旧事,晚嘉恍惚了下。
她坐在床尾,手指绞着礼盒的丝带:“我知道,这件事我一直记得,也很感激他。”
那是大学时,他们刚分手不久的事。
她外公突发急性高血压,在老家医院查出恶性肿瘤。
初步诊断出来,全家人心慌不已,最终决定带着外公来京北复查,顺便手术。
当时业内最好的专家已经退休,不常坐诊也不在一家医院,连诊号都异常难抢,更别说手术排期了。
那阵她天天跑医院,到点了刷手机蹲号,可诊号实在难抢,就在打算找黄|牛的时候,潘逢启出面,不仅帮忙联系看诊,还安排入院和手术。
术后病理良好,还算乐观。
后来找潘逢启的场景,晚嘉也还记得。
他吊着眼皮看了她很久,最后嗤地笑了,咬一口流里流气的地道京腔问她:“犯得着吗?再说了,这种事,你怎么谢我?”
……
“嘉嘉。”电话那头,姚敏打断了女儿的回想。她叹一口气:“你听妈妈的话,如果不是什么大矛盾,忍一忍,男人成家就收心了。”
还是车轱辘话,还是忍一忍战略,没完没了。
晚嘉在床尾坐下:“妈,
我早说了,我跟他实在不合适,硬凑在一起,没必要。”
话筒里沉默了下,另一端嚅嚅地:“可是你跟他也这么久了,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再说如果跟他分了,你也难找条件这么好的……”
缎面绸带在指间缠绕,晚嘉眼皮一收,干脆把那丝带勾开:“妈,我已经结婚了。”
……
秒针追着分针,两个小时眨眼就过。
结束视频会议,祝遇清在楼上多呆了一会儿。
他走到阳台,拉开移门出去透气,垂眼扫视时,听觉也跟了下去。
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声,卧室方向的窗帘拉上了,大概率已经睡下。
这套房他来的次数不多,只记得位置可以,眺目有一湾江景。江面平缓宽广,陈铺眼底。
慢悠悠吹完半支烟,祝遇清回到室内,往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