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青衫的青年站在门边,反复打量矮矮小小的小妖怪。蛇身,头顶有角,长了两只前爪,不是蛇也不是蛟,是处于变化初期什么都不像的奇怪小崽。
小黑蛇同样在观察前方的青衫青年。
留在家的小崽还在为了破壳奋力挣扎,离开家的小崽早已长大,忘了儿时的心愿。
相遇是缘,分开亦是缘。只是小黑蛇执拗,家里再苦那也是家,不能舍弃自己的家。对方既然下定了决心远去,各走各路,没必要再回头。
小黑蛇说道:“白白不是凤凰。”
小玄,保重。
没头没尾的丢下话,他不等对方的反应,果断离开了。
“哎,你等等,”青衫青年要拦没拦住,蓝黑的小蛇迅速融入黑夜, “这是哪家的孩子,说话只说半截,掐头去尾。”
不告诉他为什么说这话,也不告诉他白白是谁,又和凤凰有什么关系,他怎么猜得到意思。
青衫青年正要关门,动作一顿,眼前蓦然闪过破碎的画面,快到几乎抓不住。
荒芜的土地,一只龟壳坑坑洼洼的小乌龟,一枚白色的蛋和一枚黑色的蛋,正在欢乐的晒着灰蒙蒙的阳光。
青衫青年急切上前,奈何扑了一个空,就像是一段不存在的时光。
他拿出龟甲占卜,手莫名一抖,龟甲落在了地上,无法成卦。不能触碰的景象,不能触碰的遗失岁月。
好一会儿,青衫青年默默拾起龟甲,仔细擦去泥土。坑坑洼洼的龟壳特别丑,是他小时候换的壳,一直舍不得丢。
从小他就和别的族人不一样,偏又不懂自己为什么不一样。族人们嘲讽他本事差,卜卦烂到了极点,还整天痴心妄想,妄图与凤家最厉害的小凤凰做朋友。
为什么接近凤凰,为什么和凤凰成为朋友?
以前的他找不到答案,此时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忘了一些事。白白不是凤凰,他不必再跟着凤凰,不必从凤凰那儿换取宝物。
带话的那人想必清楚他的现状,这才提醒他,前尘往事已了,从今往后要走自己的路。
六界广阔,忘却来处的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去路?
他扭头望向小黑蛇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何红了眼眶,张了张嘴想喊什么,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等青衫青年平复情绪,就听到蝎女大喊:“小玄子,小玄子!你在哪儿?”
“快来帮忙!凤曦他发疯了,要阻拦敖衡觉醒祖血脉!”
敖家心心念念着祖血脉,更是派出敖衡这么一位全族珍视的天才,为的就是赌一次家族命运,是不是能站得更高,镇压盛家的嚣张气焰。
敖衡鸿运当头,率先寻得了觉醒祖血脉的良机。大伙儿羡慕归羡慕,远不到同敖家撕破脸,破坏觉醒的地步,那简直是明晃晃的结死仇。
这个节骨眼,各家族迫不及待想知道敖衡如何能觉醒,双方不说拉进关系,至少不能往死里得罪敖衡。
唯独凤曦像是中了邪,不管不顾的要阻止敖衡的觉醒。
蝎女他们熟悉凤曦,深知这家伙平日里傲气是傲气,绝非心胸狭隘的小人,因此,他们相当怀疑对方这会儿是被不干净的玩意儿附了身。
青衫青年握着占卜龟甲往里走,龟甲冷不丁再次落地,出人意料的出了卦象。
青衫青年当即呆住了:“别拦了,让他去吧。”
话音刚起,火红的身影就冲出了院门,一众仆人和黑衣蝎女则是被打翻在地。拦凤曦是不可能拦住的,多一个青衫青年也一样,以他们的实力打不过凤曦。
“让他去?说什么胡话呢,快追!”蝎女气得跺脚,“拦不住也得拦,破坏了敖衡觉醒,铁定和敖家结死仇!”
旧血脉没了,新血脉要是不成功,敖家不得找凤家拼命。
青衫青年不为所动:“没觉醒,是死,谁说觉醒了祖血脉,就是活?”
蝎女停下脚步,怒瞪青衫青年:“小玄子,你又卜算了?都说了别算别算,为什么不肯听,要是算出不好的……”
“从始至终深陷黑暗,哪来的好卦象。”青衫青年收起占卜龟甲,看了眼小黑蛇离开的方向,转身走了。
“小玄子,”蝎女喊住他,“卦象显示的是什么?”
青衫青年看着蝎女,沉重的摇了摇头。不可说,不能说,那是一条被族人分而食之的应龙。
不觉醒是死,敖衡觉醒了照样是死。
这里的天地囚笼能送入黄泉,主宰生死,是不是也能审判善恶?可不可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让无辜的生灵少受到一些伤害?
黑夜里,火红的身影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焰,直直冲向龙宫。
看见应龙虚影的那一刻,凤曦感觉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恐惧,比自身死亡更深的恐惧。前方是绝路,他必须劝住敖衡,不能再往前。
可碍事的妖族太多了,不但身边的朋友不理解他,以为他疯了,其余家族也挡在他跟前。
他们笑道:“凤曦,敖衡固然好运,先我们一步觉醒,你也不能这么不择手段破坏,嫉妒的嘴脸太难看。”
“敖衡来这儿,从没和你争抢,你何必如此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