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狐貍日常(15)

总有那么些时候，是不想活的。

*

扳手腕输了的第一个周一，森川遥一如既往的提前五分钟到班，宫侑还是踩点到。

他先看了看森川遥的抽屉，没有早餐，很好。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纯牛奶，放在森川遥桌上。

刚刚弯腰捡东西的森川遥坐正后，就看见一瓶不属于自己的牛奶。

“我今天吃过早饭了。”森川遥说。

宫侑左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脸偏头看她，那抹笑里竟然带着点温柔。

“我知道呀，但小遥肯定没补充蛋白质。”

惊悚，森川遥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吧”。

虽然很抱歉，但宫侑竟然会温柔的笑？！

这比明天是世界末日更让人难以接受，阿门。

虽然心里已经在地震，森川遥还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

宫侑恢复了正常的笑，“我不仅知道小遥今天吃的是面包，还能说出种类噢。”

森川遥被勾起了兴趣，她买面包都是看眼缘的，在买单前自己都不知道会吃什么，宫侑从哪里知道？

他又没跟着自己上学。

只见宫侑俯身到她耳边，嗅了几下，便偏头对着她耳朵说：“提子面包。”

还没等她推人，宫侑自己坐了回去。

“小遥今天吃的提子面包吧？”宫侑说。

森川遥不解，一个人的鼻子真的能灵到这种程度吗？

她抬手闻了闻，没味道啊。

好奇，这是怎么知道的？

宫侑神秘一笑，不予以解答。

“快点喝掉噢，放久了就不好喝了。”宫侑推推牛奶说。

森川遥插上吸管，小口喝着牛奶。

入口是浓郁的奶味，并不甜，也不腥，反而是自然的清香。

好喝！

她微微睁大眼睛，把吸管从嘴里抽出来，低头看牌子。

拜宫侑所赐，她这些天几乎把每个牌子的牛奶都喝遍了，还没遇到过这么好喝的。

宫侑注意到她的动作，勾唇笑了一下，把从她衣服上摘下来的一颗葡萄干丢进垃圾袋。

上午在听课中度过，偶尔穿插几句和宫侑的拌嘴。

说实在的，她和宫侑大部分时间都在拌嘴。

能和平共处的时候，啥都聊。

好像是在补习前的一个课间，他们甚至聊到了最理想的死亡年龄。

宫侑说他要长命百岁。

森川遥摇摇头，表示不理解，“我只打算活到五十。”

“啊？为什么啊？”宫侑问。

窗外的天很蓝，有几只飞鸟路过。树影婆娑，风也温柔。

是一个美好的天气，世界看起来也很不错。

森川遥拥有一个完整但不幸福的家庭，不缺钱，但关系浅薄。

上一次见父母还是在两年前。她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想念，直白的话说不出口，可纷纷扰扰的思绪又惹得她心烦。

某天，天气似乎和今天一样好，她独自坐在河畔旁的草地上，聆听水流的声音。

得益于好听力，她还能听见树的低语，风的哼鸣。

人总有一个瞬间，会让你觉得这辈子值得的。

对于森川遥来说，14岁的时候，她找到了那个瞬间。

她要回到自然中去。

她是天地的孩子。

自那以后，森川遥开始学攀岩，学滑板，学徒步，学探险，学跑酷，学录制。

她开始频繁的待在户外，感受阳光的温度。

如果不是晒不黑体质，森川遥现在应该是个黑皮酷妹。

为什么只想活到五十岁？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只是觉得人生到这里就够了，没有再前进的动力了。

她完成学业之后，会专注于探险，全世界旅行。

三十年足够了。

而且年龄越大，身体机能跟不上，就没办法去危险的地方。

也许到七十岁的时候，这些年积累的毛病会爆发，然后再也无法出门，只能靠呼吸机吊命也说不准。

玩这些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旧伤，这是很正常的。

就像森川遥，她玩滑板的时候小腿骨折，有两个月都下不了地。因为跑酷和攀岩，膝盖磨损严重，老了的时候都无法走路。

而且还不一定能活到五十，说不准哪天就在野外被毒蛇咬了，或者摔下峭壁也无人知。

但这又怎样，她依旧喜欢。

为什么想活到五十岁？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年龄比较合适而已。”森川遥说。

“可是大家都追求长命百岁啊，而且我要打一辈子排球，七老八十了也会一直打排球的！”宫侑不理解森川遥的想法，他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大家还追求家庭和美呢，可现实就是总有家庭不幸福。

“那你加油，别到时候球都握不住。”森川遥笑道。

“哼！我就算八十岁了也是世界最佳二传手！”宫侑鼓起脸反驳道。

“我到那个时候早死了，万一有人超过你了我也不知道啊。”森川遥笑得一脸无所谓，好像生死对她来说无关痛痒般云淡风轻。

宫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

“你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亲眼见证我是第一！”宫侑说。

阳光有些刺眼，森川遥抬手虚遮眼睛。

“不要。”森川遥说。

“不行！你一定要！”

“不要。”

“你一定要！”

“不—要—”

……

后续发展成了很没营养的对话。

总之宫侑和森川遥偶尔还是能正常聊天的，但赢家满足输家的愿望还是太过惊悚了。然而这种惊悚的事情，在今天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