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亲自去下的命令,重回御书房时,听说审昌平侯的结果呈了上来,就在门口站了会儿,与锦衣卫苏详闲聊了几句。
苏详因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就道:“陈内官,姓魏的说,还想见一个人,他从前毕竟是昌平侯,我怕他想见的人有所牵连,不知该不该让他见。”
陈福也好奇,死到临头了,他要见谁?
苏详说:“不知道,他不肯说。只说如果让他见到了,他肯说出他夫人的下落。”
陈福神色一凛,沉吟片刻道:“这事儿我同皇上说去,苏指挥使就不要再管了。”
苏详走后,陈福将魏锋程的事情说给了聂延璋听。
聂延璋一直派人抓元若娴,到现在没有下落,听说魏锋程可能知道她的下落,倒认真起来:“你亲自去问问,他想见谁,让他见就是。务必找到元若娴。”
陈福:“是。”
聂延璋摸着玉扳指沉思着,恪王以火攻城的想法是元若娴提出来的,那法子虽歹毒,可威力也不小。如不是元若枝提前告诉他,他未必防得住。
那么元若枝又是怎么提前知道元若娴会投靠恪王,并且会火攻的呢?
他至今未问过元若枝这件事,因为元若枝没主动同他说过。
但不代表他就不想知道。
与她有关的事,他都想知道。
陈福从大理寺牢里回来了,神色有些不安。
聂延璋问他:“怎么?他想见的人死了,见不成了?”
陈福脸色微白地说:“那倒不是……只是他想见……想见枝姑娘!”
聂延璋眉头一皱。
陈福立刻道:“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姓魏的也是痴心妄想,奴婢这就去让他死了这条心。”
聂延璋抬手说:“你去元家走一趟,问她自己的意思。”
陈福转身又出宫去了元家。
元若枝听说魏锋程要见她,也很诧异。
他们的纠葛,本该在这一世他娶了元若娴之后,就结束了,后来虽又有些纠缠,但他们终究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了。现在还要见她,有什么意义?
陈福将原话带到:“姓魏的说,姑娘肯去,就肯说出元若娴的下落。皇上的意思是,姑娘想去就去,不想去也不必为这等人费神。”
元若枝想了想,说:“我去。劳烦陈内官安排。”
陈福应了一声,离开元家回宫复命。
元家长辈听元若枝说了魏锋程的事,虽都不想让她去见,但是元若娴毕竟挂了“元”姓,大家也都想知道她的下落,未免日后掀起别的风浪。何况霍氏也还在庄子上,总要一起妥善处理了才好。
元永平打发掉无关紧要的人,关起门与元若枝父女说话,他的意思是:“偷偷处置了霍氏,日后只说是战乱时候死了,也不必入元家祖坟,枝姐儿也不用再为她守孝了。”
元永业也赞同。
元若枝说:“且再等一等,等找到元若娴再说。”
元永平和元永业都答应了。
隔日,元若枝就换了衣裳,低调地出门去见魏锋程。
但她不是去大理寺牢,而是去销雪楼。
陈福那句“那地方不是人待的”,让聂延璋上了心,他怕吓着元若枝,就命人将魏锋程押送去了销雪楼。
元若枝到郊外的时候,还有些奇怪。
陈福同她解释说:“大理寺里头脏,而且人来人往的,姑娘去了不方便,这里清净。”说罢,又道:“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姑娘的事情,皇上向来心细。”
元若枝心里暖暖的,他登了基,似乎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到了销雪楼,元若枝被安排在一间有竹林的小院子里。
要不是陈福说这里是关押人的地方,她还以为到了江南的园林。
魏锋程在地下室里,双脚带着铁链,颤颤巍巍爬上楼,迎着亮光,走向另一间屋子。
吃了几个月的牢狱之苦,高大身材已经瘦削得不成样子,十分的狼狈可怜。
陈福见多了这样的犯人,自然没怜悯之心,只冷着一张脸,在前面引路。
魏锋程翕动干枯的嘴唇,满含希冀地问:“她、她真的来了?”
陈福转身看他,淡着脸说:“来了。”
魏锋程忽停下脚步,兀自流泪笑了起来,疯疯癫癫。
陈福皱了眉头。
魏锋程转身就往回跑,脚下铁链铛铛作响。陈福以为他要越狱,连忙追了上去。魏锋程却只是跑回了地牢,用刑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鲜血在他背下汩汩流淌,他仰望黑色的顶,喃喃悔道:“如果……我没有悔婚该多好……”
濒死边缘,魏锋程感觉自己没有死透似的,奇怪的画面如同一出戏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他竟然曾与元若枝结成了夫妻!
可他最后居然又冷落元若枝致死,娶了元若娴!
不,不可能,他不会冷落元若枝,更不会再去娶元若娴!
魏锋程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摸着,似要攥住他和元若枝成亲那日的美好的画面。
他恍然意识到,他真的要死了,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美梦。
随后他的手就缓缓从那一幅幅虚无的画面中,垂落下来。
他庆幸地笑,幸好死之前没有跟元若枝相见。
让她瞧见他那副模样,她只会嫌恶罢了。
陈福震惊于魏锋程眨眼间就死了,大怒不止,又觉得晦气,去转告元若枝的时候,小小地抱怨:“害姑娘白跑一趟了,他刚才人都走到廊下了,又扭头跑回去自戕了。这不白折腾姑娘么!”
元若枝有些愣然,魏锋程既拿元若娴的下场换来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怎么又不见她了?那元若娴的下落她岂不是永远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