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问:“掌柜的,这有用吗?像他这样的落魄书生,东京遍地都是,他不来,咱们换一个便是。”
温仲夏悠悠道:“书生是多,但嘴皮子利索的可不多,说书不是人人都干得好的,且看看吧,我觉着八成有戏。”
之前被杭妍缠着讲郭靖和黄蓉的故事,她便整理出小半本书,那丫头喜欢得不得了,直呼奇书。
温仲夏就不信查先生的武侠大作还征服不了一个古人。
果然,不出一天,路平便出现在温记酒楼的大门口。
“先生您慢点吃,喝口豆浆,别噎着。”
路平来得急,早饭都没吃,温仲夏赶紧给他上了两个老大的糖油饼。
糖油饼已经放了一会儿,有些凉了。
但没关系,这小吃就是越凉越酥,一咬嘎嘣脆。最外面那层糖面皮颜色棕红,油香中透着甜味,内里松软,十分够味。
油炸的糖油混合物,就没有不好吃的,配着豆浆、豆花,味道更是妙极。
路平显然也是饿狠了,大口吃下一个糖油饼后,又咕咚咕咚灌了半碗豆浆,有些不好意思道:“找贵酒楼费了些时间,吃相不雅,大家别见怪。”
温仲夏微微惊诧,他竟是一路走过来的,那得是多早出门啊?
路平天还没亮便出了家门,更准确的说是,昨晚半夜未睡,心里一直在惦记着温掌柜给的那几页纸上的故事,太精彩了!
炸春卷
“温掌柜, 昨儿对您态度冷淡,我在这里向您道歉,对不住。”
才过了一晚上, 路平的态度迥然不同。
“并非路某自视甚高,其实是……”
他叹了口气, 直言道:“其实我是没脸来,人到中年, 一无所有, 我自知技艺浅陋, 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才回绝了您的好意。”
除了怕自己做不好以外,他还担心在大酒楼碰见以前的同窗。
昔日同窗早已及第登科, 想必飞黄腾达,万一在酒楼碰见, 一个台上, 一个台下,人生际遇天差地别,岂不难堪?
温仲夏笑问:“那路先生今儿怎么改了主意?”
路平从怀中掏出温仲夏给的那几页纸,小心翼翼摊开道:“我是冲这个故事来的, 写得真好,我也算读了不少书,尤爱搜罗各类传奇志怪,但这种风格的故事实属头一回见。”
尽管只是读了一小部分,已经令他感到浑身热血澎湃,恨不得像书中的主人公一样背着剑去行侠仗义, 笑傲江湖。
他略显激动地一连三问:“温掌柜,您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着书人是哪位高人,写完了吗?”
看他那火急火燎的模样,兰姑和徐袖等人都笑了。
昨儿见他爱答不理的样子,还以为他清高孤高,视金钱如粪土,原来人家真正爱的是故事。
温仲夏没有回答,而是问他:“路先生,这么说您愿意来温记说书了?”
路平点头道:“如果能说这样荡气回肠的好故事,即便不给钱,我都愿意。”
众人又笑了起来。
温仲夏忍笑道:“不给钱,那我们岂不是成了黑心商人?您尽管放心,该给的工钱一分不会少,如果您说得好,有客人愿意打赏,那钱也归您自己。”
接下来温仲夏便和他大致讲了讲这本故事的由来。
“射雕英雄传,大气磅礴,好名字!”路平拍手叫绝。
又得知着书人查先生有文坛泰斗之才华,但为人低调,云游四方,难见踪迹,更是十分遗憾。
“如果有缘能见查先生一面,哪怕给他当个看门小厮,路某也心甘情愿。”路平感慨道。
但想到温掌柜手中有整本《射雕英雄传》,又深感庆幸。
“温掌柜,我还有个小小的疑问。”
“先生请讲。”
路平道:“您给我的这个故事似乎没有表明发生的背景,这是哪朝哪代的故事啊,您告诉我,我好提前做些准备。”
温仲夏顿时卡壳。
总不能讲这是发生在宋元交战期间的故事吧,尽管这里的大宋与上辈子的宋朝历史进程并不相同,但和北方游牧民族的矛盾可也是存在的。
要是照实讲,温记众人可能马上就得被扣上一个煽动叛乱的大罪。
故而温仲夏一开始给他的故事中便隐去了朝代背景。
面对路平的疑问,她含糊道:“故事背景是前朝,不过这都不重要,锄强扶弱,家国大义,那是不分朝代的。”
路平闻言愈加亢奋,模糊朝代,整个故事也显得愈加普世,查先生不愧是大家。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全本的故事,不过温仲夏说了,等他开始说书才会每天告诉他相应内容,一则是避免整本故事外泄,二则温仲夏把这个记忆中的故事落到纸上,也需要时间。
路平并不介意,他在街边摆摊说书已有将近一年,但听众一直不多,勉强没饿死。
现在突然能在位于马行街的一间繁华大酒楼登台,对于他黯淡的人生来说,已是天大的机遇。
他别无所求,一切全听温掌柜安排。
“只是能不能晚一两天,等我回去把柳毅传的故事和那帮小孩儿讲完。”路平请求道。
温仲夏自然同意,有始有终,是个讲义气的人,这人她没看错。
与此同时,八仙楼内部的高台上,一群衣衫半褪,身段婀娜的舞女正伴随着轻柔婉转的曲调翩翩起舞,香艳动人,惹得周围一群男看客如痴如醉。
有伙计端着托盘绕着客人走一圈,出来时那托盘上便堆满了金银铜钱。
伙计乐颠颠地将托盘送到掌柜面前,点头哈腰道:“掌柜的您瞧,每日客人打赏的钱都快比咱们卖吃食的净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