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回响(28)

雨刚止，天始晴，空气里还蕴着水汽，和青草、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香甜又清新。

蝉在它所剩无多的日子里尽情歌唱，嘹亮、高亢。

徐霁却在想，它的生命就要随着夏日的谢幕而消散了，在生命的末途，蝉这样卖命的歌唱，还有意义吗？

那天徐霁又一次萌生了轻生的念头，坐在通往操场的百步梯上，惋惜着一片枯叶的凋零。

有个少年走近，蹲下身，颇不好意思地开口：“同学，可以请问一下礼堂怎么走吗？”

徐霁拿开障目的枯叶，愣了愣。

——这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

“你在问我吗？”因为疫情防控的缘故，他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噙泪的眼睛，眼角微微泛红。拿掉枯叶时，一滴泪正好从眼角滑落。

少年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不然呢？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啊。”他很自然地在徐霁的身旁坐下，“我叫夏炽，是这届新生，学长，你呢？”

徐霁用余光瞥见了他白衬衫上别的名札，上面写着“夏炽”两个字。

原来是这两个字，和他本人很搭。

他想。

夏炽看他有些走神，把手握成拳送到他面前。

“学长，猜猜里面是什么？”

“猜不到。”徐霁轻轻摇摇头，把头埋下去，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你的烦恼。”夏炽将拳头松开，手掌摊平，吹了几口气，“我帮你吹跑啦。”

徐霁被逗笑了，藏在口罩下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些许。

“学长！你看，有彩虹！”

徐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天边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衬得单调的天空明艳起来。

“听说向彩虹许愿很灵验的，学长，你要不要试试？”

徐霁没有动。

夏炽看他迟迟没有动作，于是自己指缝交叉，将手抵在唇前闭眼许愿：“我希望学长的烦恼通通消失。”

徐霁心里的某根弦被拨动了。

于是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彩虹许愿。

只是他并没有出声，夏炽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

其实他在心里只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虽然挺傻气的，但徐霁不得不承认，这个下午他心情真的愉悦了许多。

尽管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并没什么特殊，只是夏炽天生善良。他不过是一个偶然被他宽慰的陌生人，甚至再见他都想不起他是谁。

毕竟太阳的光与温暖从不只给予一人。

可是那个下午对于徐霁而言，还是特别难忘。

“你刚刚是问我礼堂吗？”徐霁突然出声。

“啊对。”夏炽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迷路了。老师让我去礼堂对稿子。”

于是徐霁很耐心地和他描述了路线。

“那学长，有缘再见。”夏炽起身的时候，肩膀上的一片落叶飘下来，落在他坐的那阶台阶上。

“再见。”徐霁和他挥了挥手，“祝你对稿顺利。”

然后他看见夏炽跑着和他挥手，在落日余晖中，回头朝他笑。

如果可以的话，徐霁真想将那一刻时光定格。

等到已经看不见夏炽的背影了，徐霁拾起了那一片从夏炽肩头掉落的青色落叶。

他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做自我介绍，才发现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他打了石膏的手和哭红的眼角，没有好奇的成分，只有单纯的关心。

或许是夏炽对彩虹的许愿真的灵验了，当天下午，官方对于江知春的澄清就出来了，并依法起诉了造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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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见他是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一站上去，一开口，台下的注意力就很难转移到别的地方。整场发言给人的印象就是大方、自信、行云流水。

夏炽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就该是人群中的焦点。

大概是他俩真的挺有缘分的，一连三日，徐霁都在图书馆看见了夏炽，只不过他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

徐霁观察到他每一次都是来看的那本《苏格拉底的申辩》，怀着试一试的心情在那本书里夹上了那片他拾走的落叶，上面写着：“你好，我是徐霁。”

但是说来也怪，后来夏炽再也没来借过书。那片树叶在那本书里夹了一年都没人发现。

最后徐霁自己把那片树叶带回了家，夹在日记本里，一夹就是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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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徐霁做了好几次噩梦，压根睡不安稳。

所以第二日清晨五点多，徐霁就离开家去了书店。

出于对那本《苏格拉底的申辩》的执念，他特意拿了一本，坐在一张木桌旁，安静地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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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炽早上醒来的时候，胃疼已经缓和了不少，整个人生龙活虎。

他看徐霁房间的门关着，以为徐霁还在睡觉。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想为他做一顿早饭当作惊喜。

奈何他实在是没有做饭的天赋，整个厨房被弄的不堪入目。

就在他第二次炸锅而他仍然没有见到徐霁从房间出来时，他不禁开始羡慕徐霁的睡眠质量。

第十九章

夏炽用筷子夹起了锅里黑不溜秋的两坨不明物丢进了垃圾桶，最终决定出去买早点回来吃。

在他去敲徐霁房间门想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睡眠质量好，而是人早就不在家了。

夏炽正准备换鞋自己去解决早饭时，他接到了谢明颂的电话：“喂，夏炽，徐霁在家吗？”

“不在啊。”他歪头把手机夹在头和肩膀之间，空出手来系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