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回响(48)

留下来他也不用去见苏榕，不用知道自己拼命藏起来的那些不堪。

留下来他……

徐霁越想越不耐烦，终于在又一次机械女声提示对方关机的时候将手机从车窗丢了出去。

旁边的大爷大概是觉得他现在像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疯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害怕地往外挪了些。

前座大哥看不见后座的情况，声音外放刷着小视频，还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徐霁虽然忍着不愿发作，但耐心也快耗尽了。正当他试图闭眼装睡时，大哥最新刷到的这条小视频却是和宜茶雪崩有关的。

“宜茶雪崩遇难名单公开……”

徐霁猛地睁开眼，从椅子上弹起来，扒着前座靠背，努力地想看清名单里有没有夏炽的名字。

大哥看着自己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缓缓抬起头，望见徐霁的脸，手机都从手里吓掉了。

“不是，兄弟，你有病吧。你自个儿没手机啊。”

徐霁想了下刚刚被自己扔出车窗外的手机，很诚实地回答：“没了，扔窗外去了。”

大哥把手机捡起来，骂了他句“有病”，也没敢再刷小视频了。

徐霁沮丧地坐回去，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出神。

南华的冬天是没有雪的，所以徐霁从小就有着一个和所有南华小孩一样的愿望，想看一场雪。

但徐霁此刻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掌心化成晶莹的水时，他复杂的情绪里却并不包括如愿以偿的快乐这一种。

–

“我知道夏编辑现在在想什么。”苏榕摁住夏炽的肩，让他不能起身，“觉得我很变态，对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夏炽挣开他，“你也是这么对橘姐的吗？”

“放心吧。她什么事都没有，你进屋看见的那个视频是合成的。”苏榕先他一步走到了门口，堵住了他的去路，“我就想知道，你觉得我变态吗？”

夏炽不知道苏榕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但看起来不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只能回答：“对，很变态。行了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吕庄。”他笑了，“季虚的天才计划，我帮他完成了。”

夏炽突然就猜到了苏榕想说什么，苏榕开始就刻意让他看到那张被撕碎的合照，“季虚”倒着读正好和“徐霁”读音相似……

他揪着苏榕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有什么就赶紧说，老子耐心耗尽了，没空陪你玩游戏。”

签不下他，大不了保不住这工作，他又不是没退路的人，大不了去他姐的公司。他现在担心的，是他的男朋友到底在他还没认识他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磨难。

“夏编辑不是不想知道吗？”苏榕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怎么办呢？我现在好像不想说了呢。”

夏炽一拳揍过去，苏榕整个人倒向书架，撞掉了好几本书和好几个相框，地上的玻璃碎片割裂两人面容的倒影。

旁边的大狗狂吠，欲朝夏炽扑来。但苏榕先他一步有所动作，拿起手边的花瓶就砸向了那狗。

夏炽差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榕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向他伸出手，问：“帮个忙，拉我起来？”

“滚。”夏炽当然拒绝了。

“行。”苏榕也不打算起来了，“那就这么说。”

夏炽越过那只狗的尸体，半蹲下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你最好别撒谎。”

“我发誓。”苏榕举起一只手，眼里的笑意明晃晃的，“绝不撒谎。”

–

夏炽不知道那种情况下他是怎么还能和苏榕签下合同的。他拿着那份合同，失神地往回走，脑海里循环播放着苏榕的那些话……以及他看不见的时候，徐霁那些沉默的青春岁月。

夏炽失魂落魄地走到宾馆门口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

他以为是幻听，顿了几秒，又准备继续往前走。但是他又听见了。

“夏炽。”

他转过身，看见徐霁拖着行李箱，踏着落在雪地上的月光走来，黑影短暂覆上光影，随着徐霁的前行变换位置。

不知怎的，夏炽突然想起了余光中的那首诗：“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不过，他的爱人没有笑。

夏炽怔在原地，直到被一个温暖的拥抱真实地裹挟，对方的体温和心跳透过厚厚的衣物传递，他才终于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梦。

他收紧胳膊，把他的爱人紧紧圈在怀里，头轻轻埋在他的肩头。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徐霁语气带了责备，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了夏炽的肩上，浸入黑色的大衣，很快躲起来了，“我找不到你，快担心死了。”

“对不起。”他像一只大型犬一样用脑袋在徐霁的肩头蹭蹭，“手机应该是没电了。让你担心了。”

“我一点也不想接受你的道歉。”徐霁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脖颈，“这是惩罚。”

夏炽突然被逗笑了，原来冷静如徐霁，也是会有耍小孩子脾气的一面的。

他正想和徐霁打趣几句，却在听见徐霁下一秒出口的话时收起了笑容。

“夏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的试用期提前结束了。”

“徐老师，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改的，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

“我的意思是，”徐霁突然松开手，脱离夏炽的怀抱，注视着他的眼睛，出声打断了他，很认真的说，“你转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