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处幽篁又逢君(344)
被当作狗与凡人度过了短暂的数十年,见过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的模样后,被族类寻回空曳归的御写忧看着由天而落的青色雷光灵晔忽然觉得雌性许也是不错的。可当他心无迷惘走进雷霆霹雳中,神却满足了他曾经的愿望要将他分化成雄性。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却在那当下令御写忧心生了不甘。
于是在分化完成前他从落雷神迹中拼命跑了出来。作为神罚,从此再不能分化雌雄皆不是。
听得龙太子此番言语御写忧脸上神情变了变,没料到神龙竟是一眼将他最大的秘密给看穿了去:“不是未有分化,而是再无法分化。”
猊缺立即堆出笑脸对龙太子道:“还请神龙殿下莫再提起此事,阿御快和新任的筑绮王成亲了。”
龙太子恍然大悟:“是我言多有失,二位见谅。”
待得两只雷麟辞别后,不知何为分化的胤善转头正想悄声问净玉玦,却见得他与龙太子相谈甚欢地回房了。
沉睡不知世事的玉子儿此时才被吵醒,怀中抱着云染的兔身一面揉眼一面推门出来,迷迷糊糊见得院中众妖转身散去便站定问道:“都起夜么?”
轻彩颜面而笑故意戏弄他:“是呀是呀,都在排队等呢,你也回房等等。”
“哦。”他迷迷糊糊又回房,愣是没想起来反驳一句。
胤善回头睇得净玉玦的房门一眼便回了自己房中立于桌前,定定看得桌上茶杯片刻抓起一盏来摔碎在地上,末了蹲下身去捡,故意用力划破手指。
第一百三十五章:人与仙皆有此意
银月之下两道黑影迅速没入王宫高墙内,夜衣斗篷滑落与衫摆融成一体没了痕迹,再从墙影中出来时便只是寻常的一男一女。
“我先回房了,你自便。”
“你别急,难得他不在你身边,正好我也有话要同你说说。”猊缺拦下要走的御写忧,抬眼四顾不见有下侍这才捉了他手腕飞上最是僻静的那处宫墙屋脊,盘腿坐下。
可御写忧不坐,拗着抽出手,只想快些听他说完回房去:“你又想说甚么?”
猊缺用力拽他坐下:“不是你不爱听的,坐下坐下。”
默口僵持小片刻,御写忧这才勉为其难盘腿坐下,丝毫没有女子端庄的气质。他平日里那些知书达理全是学着凡人中的贵女依样画瓢,从筑绮王的前世起学了百年才有所成。可若筑绮王不在他便记不住保持,白穿了一身霓裳羽衣。
猊缺全都看在眼里,却从不干涉过多。
“你我多久没坐下来闲谈过了,啧啧,可惜嘴里少了东西。”
御写忧斜睨他一眼,从怀中取出荷包:“手伸出来。”
不需明说猊缺便了然笑起来,挽了衣袖伸手去接:“这回是花生还是瓜子?”
御写忧哼笑一声抬眼得意睇他:“是你没吃过的蚕豆。”
猊缺低头看看手心里的豆子,拿起一粒抛入口中咔嘣嚼起来,点点头:“拿来磨牙正好。”
“也就你的牙才能拿这么脆的东西磨了。”
“唉,吃惯了凡人的食物,难免牙变软了。你的牙,还同过去一般无坚不摧?”
御写忧本是勾起嘴角在笑,听得猊这句话不由得僵住几分,尔后才道:“妖吃多了凡人的食物,便能成为凡人么?”
猊缺又扔了一粒蚕豆入口嚼吧着:“不能。”
御写忧垂下眉眼。他自然知道不能。
“不能。”猊缺再次言道一遍。
御写忧抬头看向他,正好也迎上他过分认真的眼神当下便悟了这句不能是指的什么。他当即冷下目光站起身,有些不快了:“我知道不能,也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猊缺故作没听出他言语的不满,依旧目及远处不看他:“一味的迎合隐瞒,便能让事情如愿么?”
一直以来都刻意避开要害的箭矢不偏不倚刺进了御写忧伪装成铠甲的软肋里,霎那间的鲜血淋漓叫他暴跳如雷:“我着女子衣裳还是着男子衣裳有何区别?!难道要脱光了才叫真诚?!”
猊缺便也站起来好言继续道:“凡人有句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短痛治病,长痛要命。你若打从心底愿意抹胭脂戴珠钗也就罢了,反正我瞧着是赏心悦目。可去见仙君的时候你为何要做男子装扮?况且我指的也并非是衣裳的事么。”他说着拔下御写忧头上的步摇,“你们要成婚了,他早晚会知晓实情,不如早些告诉他的好。你想想,他把你当成宝贝捧在手心,说不定知道后反而怜惜你的遭遇,还会感动不已呢。”
“他的上一世你不在,我原谅你对我说这番话。”御写忧夺回猊缺手中的珠钗转身跃下宫墙。
珠钗是筑绮王上一世送他的,已经是已逾百年前的事了。
与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不同,筑绮王的上一世名叫章从安,乃是个家境贫寒的书生,连手中仅有的两三本书也是人家可怜他送的,被他翻来覆去看得连装书的麻线都快磨断了。不过他好歹生了副还算周正的皮囊,带着那股子儒雅的书卷气便显得比得好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俊俏,不知不觉便入了教书先生女儿的眼。
那阮姓的姑娘疼惜他,便将私塾中的旧书借给他看,也许他在父亲授课时躲在窗外偷偷听。二人在那时执手动情许诺今生缘分,只等他考上秀才便去提亲。
可惜上天不垂怜,他日日苦读考了五年仍旧没考得上,阮家嫌弃他无才无德配不上自家女儿,强迫姑娘在等得人老珠黄前嫁了他人。
当御写忧好不容易找到落魄的章从安时,他几乎快因为意志消沉无心生计而饿死。御写忧一面骂他没出息一面找食物喂他,生的熟的荤的素的都试过了他就是不肯吃,连眼睛也不肯睁开只念着远嫁他人的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