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公分的一条缝隙,带着沐浴乳清香的水雾便扑面而出。
是种玫瑰的味道。
和市面上那些不同,这款沐浴乳,别枝从第一次闻见时就非常喜欢,将它打起的泡沫捧在手心,轻轻嗅闻时,就像是捧了一大束新鲜欲滴的玫瑰。
只是,她自己用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样蛊得人心跳都加速。
别枝微绷起脸,正要开口。
“…谁的。”
“啊?”
别枝怔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那人的声音在浴室被水雾蒸蔚过,是一种沙哑又磁性的低沉,沉到饱坠,堕底,和他平日里的情绪都完全不同,倒是有点像……她和他重逢的那一面。
没来由地,别枝心里泛起一点不安。
她下意识要退离:“我把衣服挂在门外,你等下可以自己取——”
变故在她将挂衣架探向门把手的那一剎那。
原本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浴室门,忽然洞开。
门后从水雾里探出一条修长有力的臂膀,将她猛地拖入了氤氲的浴室。
“…!!”
别枝猝不及防,眼眸都睁大了。
浴室门带着狠厉的风在她脸旁刮过,然后一声巨响,合上,下一秒她就被攥着腰,死死抵在了还震颤不已的门后。
“庚…野?”
别枝有些懵了。
近在咫尺,冷白眼睑被血色沁斥得薄红,是别枝从未见过的骇然。
而眉下那双漆眸如墨炬。
他眼底的火像就要烧进这水雾淋漓的浴室里,灼上她发丝衣裙,将她焚烧成灰。
别枝从未见过这样的庚野,陌生到让她顾不得对方此刻半身湿裸的状态:“你怎么突然——”
“既然已经和你男朋友谈婚论嫁,甚至,同居……”
那人喉结颤栗,吐出的最后两字像沁着血腥气:
“那为什么还要带我来。”
“……”
别枝下意识望了一眼镜子后。
她想起来了,那里放着她和廖叶两个人的东西。
这一刻,在庚野的情绪爆发面前,本能毫无悬念地胜过了理智,她想都没想就摇头:“我没——”
庚野却在这一瞬狠狠捏住了她手腕,逼她将手里的衣裤拎起,他冷漠低眸:“这又是谁的衣服?不像你男朋友的风格,还是哪个跟我一样被你带回来的前男友?”
手腕上的痛意被她的痛觉神经放大,别枝一瞬就疼得哑了话声。
理智也在剧痛里清醒回笼。
她咬住了唇角。
……不能说。
不要靠近。不能在一起。
他会知道她的病,他会同情她,怜悯她,兴许还会因为可怜她而跟她结婚。然后像父亲和母亲那样,相见两厌,厌极生恨,最后回忆起那个在病中形容枯槁、精神崩溃,最终却还是可怜地死掉了的女人,他只会有泛起厌恶的眼神。
他会像别广平那样,以最快的速度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然后用别的女人和孩子的存在,抹消掉她留下的一切痕迹。
他会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那是和死亡一样,最叫她惧怕和绝望的结局。
“……至少,衣服不是别人的。”
别枝压平呼吸,抬眸:“衣服是挂在阳台防贼的,没人穿过。我今晚带你回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解决我给你带来的麻烦和后果。”
她的轻声像是将浴室的水汽压作了雾滴,沉重而令人窒息。
在那片死寂里,庚野忽地笑了。
“哦,没有别的意思?”
漆眸从额前碎发间撩起。
他哑声重复着,冷漠,又刻薄至极:
“那你何必还要发个求助帖子,昭告天下——说你想包养我?”
爆发
第23章
“……那个帖子, 我明明早就删了。”
从不亚于五雷轰顶的惊愕里,别枝一点点回过神, 涩声问:“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重要么。”
庚野声线沙哑。
像冰水浇洒过烧得通红的烙铁,冷漠在他字里行间凝结,又在他眼底炬火似的滚烫漆黑里蒸挥作烟。
别枝终于还是扛不过那个眼神的拷问。
她颤了下眼睫,别开脸:“那是别人的答案,不是我说的。”
“有什么区别?”庚野放低了声,像嘲弄又刻骨,“你多聪明, 多了解人心,你出去留学整整七年不回,学的不就是这个?在发出那个问题前, 你没想到过最可能的回复?”
“……”
别枝望见洗手台上方, 水雾模糊的镜面上影绰着两人氤氲交迭的身影,像无比亲密, 又像远隔天堑。
她阖了阖眼。
没什么可解释, 也不该解释。
这就是报应吧。
借着“朋友”的名号, 她情不自禁又自欺欺人地亲近他,大概是命运都觉得她厚颜无耻, 才跟她开起个荒诞玩笑,叫她从沉沦里清醒, 叫她找回自知之明。
所以说人的一切痛苦,都来源于贪恋和觊觎无法得到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庚野。
他不可能属于她。
就潇洒一点放手吧。最后一次, 彻底点, 推开他。
别枝想着, 轻笑了下,她转回来, 仰眸望着庚野:“我是没有想过包养。”
庚野捏着她手腕的指骨一颤。
近在咫尺,女孩声音冰凉,唇角浅勾的笑也一样。让他觉得熟悉,要将他拉回到七年前那场冰冷的夜雨里。
庚野喉结沉滚,眼尾抽跳:“…闭嘴。”
像某种默契的意料。
但拦不住她,他听见她平静地继续,声线干净利落得比过凌迟他的刀:
“包养是长期关系,我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