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0)
倒是年岁稍大的缇雀看出一些端倪,她发现檐下多了一盏灯笼,直觉告诉她,夫人方才的异常,定是与灯笼有关。
另一端,书房。
刀九有些踯躅,忍不住看了李理一眼,李理悟过意,上前道:“殿下,这一盏美人灯,其实是并非人皮,不过是牛皮所做,要不要将实情告诉王妃?”
盛轼开始批阅公文:“不必,她会迟早发现的。”
李理与刀九相视一眼,有些没弄明白王爷的意图。
李理于心不忍,道:“殿下知晓王妃胆子小,何故吓唬她。”
盛轼抬眸淡扫一眼。
李理自知失言,不敢多嘴。
盛轼回溯了沈春芜流泪求饶的面目,喟叹道:“本王也不知为什么,就喜欢看她哭的样子,她哭得越凶,本王心里就越亢奋。”
李理:“……”
求您了,不要这么变态了,偶尔做个人罢。
盛轼想起一件事,问李理道:“吩咐你去办的事,都置办妥了?”
李理道:“殿下宽心,一切都置办稳妥,无人查出猫腻。”
书院外,竹林有了风,发出一片簌簌声,隔壁的韶光院里,“美人灯”挂在韶光院的檐下,长达三日。
第三日时,狗不理一直绕着檐下吠叫,持续不断的犬吠声引起了沈春芜的注意,她步入庭中,问缇雀发生了何事。
缇雀说:“狗不理看起来想要那盏灯笼。”
沈春芜下意识是要拒绝的,灯笼皮乃是人皮,纵使狗不理犯了嘴馋,也不可能给它。
忽的转念一想,鬃犬虽然生得凶煞,但从不曾啖人肉,只因人肉塞牙无比。
狗不理为何还追逐着檐下灯笼不放松?
除非——
一个念头在沈春芜心破土而出,她按捺住异色,吩咐缇雀将灯笼取了下来。
她亲手撕下灯笼的一块蒙皮,放在鼻端浅嗅。
沈春芜对气味极其敏-感,很快意识到手中的这块皮,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牛皮。
当初盛轼把灯笼送过来时,她被他一番话牵着鼻子走,完全被误导了。
她太天真了,一味信了他的鬼话,也就没有特意去验证这“人皮”的真伪。
沈春芜心里拔凉,她被盛轼耍得团团转。
他当时想必看尽了她的笑话。
这个人间世里,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她要跟他没完!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四有事,不更,后天继续~
10 【第十章】
◎“乖乖呆在本王怀里,别动。”◎
三日打飞脚似的过去,很快到了去红映山祭拜的这日。
这算是沈春芜嫁入襄平王府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
在过去看不见的日子里,顾辞一直都不曾让她出过门,命人严格看紧她。毕竟,瞎子出门,总归有诸多的不便。沈春芜困在宅院里太久了,与外界切断了联系,几近于与世隔绝,渐渐地,她记不起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很多景观和感知都模糊了。
沈春芜揭开薄薄的车帘,扬起脸,谛听着马车车轮捻过山地的辚辚声,山里的清香扑面而至,空气都是自由的气息。
每逢春日,映红山的山间都会开满杜鹃花,杜鹃花是绚烂的玫红,映照得整座山如火如荼,这也是映山红名字的由来。
从王府到映红山,约莫要两个时辰,马车行途漫长,沈春芜很久没有出过远门,此刻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她忍住不适,静静坐在车厢一角,盛轼就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空气里只有沙沙的批阅公文折子的声音。
盛轼平时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经此相处,她才知道,他是一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每日卯时初刻就会起床,回复信札、批阅公务,到了辰时,他去上朝了,一直到傍夕申时牌分,才会回府。他回来的时间很准时,但这也不意味着两人能说得上话,夜里来寻他议政的朝臣挺多的。
沈春芜不太清楚党派纷争与朝堂局势,但天天有这么多人主动来寻盛轼,盛轼在朝廷之中的地位绝对是不低的。
她问过缇雀,书房一直是到什么时候熄灯的,环莺告诉她,一般是在夤夜时分。
沈春芜嗅出了一丝端倪,又问,最近外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缇雀说,临近春闱,奉京城内有士子聚众闹事,街衢上三不五时便有动乱发生,不过动乱很快会被皇城司平息。
沈春芜问士子为何会聚众闹事,问得深一些,缇雀就不清楚了,说可以去问问王爷。
沈春芜不可能去问盛轼,她还在生他的闷气,自然不愿主动找他说话。
不过,时下的光景之中,她实在是受不住这马车的颠簸了,捂着口,整个人慢慢地蜷缩成一团。
盛轼看着女郎苍白的面容,不舒服这三个字已经写在脸上了,她仍旧没有委身来祈求他的帮助。
还在生气呢。
沈春芜看起来娇弱可怜,但崛起脾气来,骨子是很硬的,她也有她的傲骨。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盛轼抿了抿唇角,放下批阅好的文牒,撩起袖袍,起身朝她走过去。
沈春芜隐隐感受到眼前覆落下一大片阴影,男人的步履声由远抵近,她刚想说话,下颔被温热的手指捻住,嘴里被塞进了一块药丸。
“吞下。”盛轼语气很淡,但口吻强硬得让人无法抗拒。
沈春芜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遵照他的命令,将药丸吞了下去。
药丸入口极其苦涩,但紧接而至的是沁凉的醒神香,将她肺腑之中的一切不适,悉数荡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