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18)
逻辑严谨,条分缕析,每一个理由都站得住脚。
让他根本无从辩驳。
盛轼的视线从彼此相牵的手,逐渐攀升,落在她的面庞上。
月色皎洁,偏略地从东山斜射下来,镀在她的肌肤上,泛散起了一层薄薄的晖光。
那一双美人眸,像是两颗半透明的琥珀,月色穿过眸瞳,溅起了一丝微晕。
沈春芜历经过两段失明时期,但两段时期里的她,性格的质地都不同。
眼前的她,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盛轼持久没有说话,沈春芜也观察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一时举棋不定,以为没有说动他,遂决意动之以情,掖了掖他的袖裾:
“至亲至疏夫妻,面对风雨,我们合该同舟共济才是,你担心我的安危,就不让我去,那我也担心你的安危,要不你也别去了。”
沈春芜实在故意以退为进。
盛轼被逗笑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啊,那我们都不去。”
沈春芜:?
这厮不是吃软不吃硬的吗,怎的她服了软,他还是不改主意?
沈春芜站起来:“盛闻舟,我是认真的。”
盛轼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很认真的。”
“我比你更认真。”沈春芜挺了挺胸,小幅度揪起他的前襟,逼他看着自己。
两人谁也不妥协,雪姨和李理在一旁看得心里直犯怵。
这哪里是王妃和王爷,分明像是稚子和稚女互啄。
姜初雪和李理退至一旁,默契地没有相劝。
李理道:“咱们要去劝吗?”
两人小别胜新婚,蜜月期才刚开始,怎的就吵起来了?
姜初雪笑着摇了摇首:“李公公,王爷和王妃以前是如何相处的?”
李理忖了忖,道:“王妃事事都以殿下为主,性子柔弱,很多事都是请王爷做主的。”
姜初雪道:“那现在呢?”
李理看了一眼花厅对峙的两人,道:“王妃不仅反驳殿下,性情也变得果毅了。”
“这就没错了。”
姜初雪道,“王妃以前居于低位,不得不仰视殿下,所以践行的是君臣之礼,臣子对待君主,自然是忠诚恭谨,不敢有丝毫悖逆。但现在,两人是夫妻,王妃跟殿下都是平等的,既然是平等关系,就需要允许各自矛盾的碰撞和发生,允许沟通,允许提出自己的意见,允许做真实的自己。”
姜初雪看着瞠目的李理,道:“在这件事上,我私以为,殿下确乎做得不够稳妥,倘或能提前同王妃商榷,王妃也不会犯了倔强的情绪。”
李理本是站在襄平王这一个阵营的,但听了姜初雪这番话,大为改观。
“没想到,姜姑姑说话如此厉害。”李理由衷道,“咱家醍醐灌顶。”
“也不是厉害,只是跟府邸里待久了,很多事情看多了,也看透了本质,今朝不过是实话说话罢了。”
姜初雪没让李理去劝阻二人,是因为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襄平王是理屈的,他也会自省的人。
会自省的人,本就是极其聪颖的,何须外人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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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最终以盛轼的妥协而告终:“好,我们一起去,不过,到时候上船,你必须时刻待在我身边,不允许离开我的视线。”
沈春芜哪有说不好的,这一场博弈她赢了,很高兴,搂着盛轼的脖子,在他的脸上重重啵了一口:“夫人是天下最好的人了!”
盛轼:“……”
沈春芜完美践行了何谓“双标”二字。
明明前一秒还对他直呼其名。
下一秒就甜甜地唤他夫君,还有恃无恐地亲他。
但偏偏……
他就爱吃这一套。
【作者有话说】
QVQ
70 【第七十章】
◎“解失明之毒”◎
七月初, 夏季走入尽头,正式步入初秋时节。
郁热的天气撞入大片寒凉,还有十日就要到燕皇后寿宴了, 皇廷里所有人都忙得如火如荼, 沈春芜照常日日进宫请安。
燕皇后现在基本在崇政殿里,帮楚帝批阅一部分奏折, 帝后也不避讳沈春芜,奏折基本是燕皇后念给楚帝听,楚帝口述回复内容,由燕皇后负责书写并批红。
这也是沈春芜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皇帝的工作量有多恐怖, 不像话本子里所说的, 只是堆在桌案前的一小摞。
百官的奏折每日都会上交一回,奏折数量是以百味单位的,送入御书房时,都需要先分拣, 把比较棘手的奏折挑出来给皇帝批阅,至于其他不那么棘手的, 诸如请安、述职、拍马屁之类的,就教给政事堂代笔。
以往,楚帝能连续工作八个时辰以上,但在如今的光景之中,他一看折子就头痛, 身体精力也大不如前,若是交给三皇子谢瑾, 他显然不放心, 还不如交给枕边人来得放心。
楚帝让燕皇后处理奏折, 前朝持一片反对之声,称皇后不宜过度干政,敦促帝王早立储君为宜,储君,也就是东宫太子,未来皇位的继承者。
清流的声势是最大的,今朝上疏的奏折里,提到了立储君一事。
阉党反而没怎么提,一方面汇报寿宴置办的进度,一方面关注他龙体安康。
也是,阉党拥护的皇长子,谢瑾已经流放大西北,几如废皇子无异,阉党多年精心经营悉数付诸东流,元气大伤,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而清流拥护的是三皇子,谢瑾称得上是最符合继承储君各方面选拔条件的人了。
谢瑾的能力是优秀的,但行事势利精明,犯了楚帝的忌讳,在楚帝心中,这个儿子未来只配当个藩王,就顶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