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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226)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燕皇后寿宴将近,他只想无事发生,但愈是靠近寿辰,事情就越多,事情多也不打紧,但就怕事情是棘手的,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的那种。

苏迩冷汗潸潸地行至御书房外,“殿下,圣上说今夜谁也不见。”

盛轼淡声:“不见也得见。”

苏迩没来得及阻拦,盛轼就大步走进去。

苏迩连唤几声都没能拦住,只好头疼地追了上前。

适逢另外一位掌管后宫事务的小墩子捧着一盘牌子,行至楚帝面前:“圣上请翻牌子。”

“朕今夜不去后宫,去仲太后去那儿。”

楚帝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要走,就见到了今夜最不想见的人,他杵在原地没吱声,盛轼就道:“西郊出现死士的事,圣上肯定听说了,有何感想?”

楚帝:“今夜的事,明天再谈可不可以?”

盛轼道:“四年前沈家落难前,也出现过一堆死士,我认为沈家一案有冤情。今日审讯死士头目,说是授工部主事顾渊的唆使,故此,顾渊与沈家一案有隐秘关联。”

楚帝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事,一时之间头大如斗,如遭罪一般压了压眉心。

沈家一案有大量的疑点,当年他草草结案,便知道自己会有报应的,时隔多年,报应果真回来了,饶是不想去面对,也不得不面对。

但他身为帝王,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当* 年的决策是错。

人是有耻于面对往事的弱点的,连帝王亦不例外,当他意识到自己犯了无法弥补的弥天大错之时,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

盛轼不看楚帝微愠的表情,直言道:“我想重申沈家一案,还沈家一道清白。”

“朕不允!”楚帝显然来了脾气。

案台上的烛火,猝然被穿堂风吹熄了去,御书房陷入一片滞钝的晦暗光影里,黑暗剥离人的实质,只余下一片朦胧模糊的线条,盛轼表情变得晦暝莫测。

楚帝背过身去,忍住怒意:“朕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补偿沈家女,封她一品诰命,这种寻常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殊荣,难道还不够么?”

盛轼似是听到一桩笑闻,淡嗤一声:“我错杀人,为补偿死人的家属,颁一个无关紧要的头衔给对方,还命对方对我感恩戴德?”

“大胆!”楚帝面容涨得通红,呼吸也困难了几分,“盛闻舟,你别忘了,这个襄平王的头衔,也是朕封赏给你的。”

盛轼缓缓走前:“这个头衔是我应得的,若您未封赏给我,怕是落了个刻薄无情的声名,为天下百姓所不容。您自恃仁君,表面功夫肯定是要做足的。”

谁又比谁高尚?

楚帝气得说不出话,若是眼前人是三皇子,必定不敢触碰他的逆鳞,但盛轼桀骜难驯,不会管他是不是在生气,他就是要在对方的伤口上捅刀子!

楚帝捂着心口,指着御书房的大门:“滚!”

盛轼其实也想发作,但低首看着攥在掌心里的红纸小像。

小姑娘瞪着一双溜溜圆的眼珠子,一副凶起来就会咬人的表情。

盛轼到底忍住没生气,心平气和道:“燕皇后寿宴过后,我会重申沈家冤案,到时候希望你没有异议。”

这不是一句祈求,而是一句预告。

盛轼说完,大步离开。

楚帝砸了桌案的山墨宝砚:“你为了沈家女,敢跟朕反目?

“你根本不姓盛,你真正姓谢!”

盛轼没有任何止步停顿的反应,背影一如既往的冷峻如霜。

楚帝颓然地坐回龙椅,苏迩小心翼翼地劝了几句,又问:“今夜还去慈宁宫吗?”

楚帝大动肝火,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惦念着还有事没完成,道:“去。”

他必须见一见仲太后了。

……

三日后,皇后寿宴。

一艘华丽的三层楼船停泊于汴河东岸,船头船尾各缀有鹿角花灯,连绵的灯色将江水染成一条漂亮的琉璃花缎,从岸畔一径地向夜色深处蜿蜒而去。

百官陆陆续续上船,晚宴之上酒筹交错,先是献上众宾贺礼,再是献上歌乐舞蹈,氛围好不热闹。

沈春芜和盛轼坐在帝后以左的位置,此次赴宴,她没有带奔月,而是带了缇雀。

奔月虽然伤势好了,但沈春芜不想让她伤筋动骨,吩咐她去照顾刀九了。

刀九这回伤得不轻,前日傍午才醒转,有惊无险捡回了一条命。

关于顾渊饲养死士这件事,盛轼跟楚帝请奏,但这一封奏折形同石沉大海,

宴席上,林德清和顾渊也在场,林德清身为阉党之首,就坐在两人斜对面的位置,顾渊是六品主事,官秩较低,位置就比较远了。

哪怕私底下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但明面上,不得不互给一团和气。

沈莺歌低声对盛轼咬耳朵:“若是有人给你敬酒,我来给你挡。”

盛轼看着女郎隐隐泛潮的一片面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我带你去外面吹一吹风,醒醒酒。”

“为什么?”沈春芜不解,“我没醉啊。”

盛轼道:“你喝了三坛荷花蕊时,也没说自己醉了,结果自己爬上高树,挂在那儿,还是奔月吩咐我——”

话未毕,沈春芜一樽酒递了过去,堵住盛轼的嘴。

酒过三巡,沈春芜确乎是添了一些醉意,她跟盛轼说自己想要去吹吹风。

她婉拒了盛轼陪同,拉起缇雀:“我让奔月陪我去吹风。”

缇雀道:“夫人,我是缇雀。”

沈春芜:“好的,我让缇雀陪我去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