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9)
虽然相处了好一段时日,沈春芜还是有些惧怕盛轼带给她的那种压迫感和侵略感,量尺寸的事先延后。
她可以先去绸缎庄选布料。
这一回仍旧是奔月带着她出门,全京城最好的绸缎都在麇集在凌烟阁,来凌烟阁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官家子弟,非富即贵。
奔月说王爷的服饰常以玄色和赭色为主,沈春芜觉得二者都是很深沉的颜色,让人显得气质偏冷,她心中有些想法,问:“有雪色为主的绸缎吗?”
伙计问:“是姑娘穿吗?”
沈春芜顿了顿,赧然道:“为我家官人选的。”
直觉告诉她,盛轼穿白色,也一定很好看。
奔月自然听取她的意见,吩咐伙计去取上等的锦缎来。
凌烟阁拢共五层,上等的锦缎在第三层及以上,伙计笑眯眯地将沈春芜和奔月往三楼相引。
拣选合衬的锦缎很费些功夫,终于敲定好一套合适的,沈春芜轻轻抚触着绸缎上的松鹤纹,觉得很心悦,道:“就这一匹绸缎好了。”
殊不知,身后突然出现另一道女声:“顾郎,这月白色很适合你。掌柜的,我们要这件。”
沈春芜神情微顿,听出是顾绾的声音。
奔月在旁咬耳朵道:“夫人,顾家那狗.逼世子,带着他表妹来了凌烟阁。”
不消奔月提醒,沈春芜也料到,顾绾在的话,想必顾辞也在。
“呀,沈姐姐,原来你也在,好久不见。”顾绾似乎是才刚刚发现沈春芜似的,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沈春芜神态极淡,并不认这声姐姐。
顾绾看起来纯真良善,但让顾辞在娶亲那日迟迟不迎娶,肯定与她有关,此女绝非善茬。
奔月替沈春芜感到恼怒,驳斥道:“买东西总得分个先来后到,这东西是我们夫人先看上的,自然就归夫人。”
见沈春芜与顾绾都相中了同一匹雪缎,伙计有一丝踯躅。当下又听顾绾主动开口道:“沈姐姐素来大度仁善,总不会因一匹雪缎同我相争的,你说是不是呀,顾郎?”
顾辞注视着沈春芜的面庞,一时有些失神,又因顾绾暗中捏了他的胳膊,他不得不回神:“婉儿就是这般的性子,春芜,你莫要与她相争。”
原本一匹雪缎,不必让沈春芜大动干戈,但面对顾绾的阴阳怪气和顾辞的责咎,她偏偏不欲相让了。
与其解决女人,她习惯先去解决男人。
沈春芜缓缓朝着顾辞走近,她步履温缓,仪容姝美,无人觉得她会有眼疾,却也没来由给顾辞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
“顾学士,面对面跟我站着,就以为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吗?”
顾辞一听,脸色一僵。
他是从六品的文官,而她是超品王妃,他的确不能教她做事。
他转首对顾绾道:“这有什么好争的,不过是一匹雪缎罢了。”
顾绾更是气得指甲掐入掌腹里,沈春芜根本视她如空气,没有搭理她。如今顾辞也动摇了。
顾绾咬了咬唇,不着痕迹剜了沈春芜一眼,忽地道: “沈姐姐既然是来为王爷选绸缎,那怎的不见王爷陪同,莫非,是沈姐姐与王爷感情不睦?”
一语掀起千层浪。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奔月不悦。
奔月是练武之人,气势凛冽,拔刀之时,顾绾吓得直往顾辞身后躲藏:“顾郎,沈姐姐身边的人怎的如此粗鄙,动辄打打杀杀的。”
顾绾这动静可闹得不轻,引得三层所有挑选绸缎的宾客,纷纷看了过来。
在外人看来,她沈春芜反倒成了不讲理的一方了。
沈春芜淡笑道:“我同王爷琴瑟和鸣,不用旁人费心。王爷官务繁多,我又怎好为一小事忧烦于他。”
“毕竟,我又不是顾姑娘。”
顾绾听得心梗,脸色泛白。沈春芜是在暗讽她对顾辞死缠烂打,还捞不着半点名分。
顾绾心火旺盛,道:“纵使再忙也好,抽点空陪沈姐姐挑选布料的时间总该有罢?还有,这朱门子弟近来举办了不少聚会,都没见王爷带沈姐姐出席过呢。我可真替沈姐姐担忧。”
周遭隐隐有了好奇又不怀好意的论议声。
沈春芜心下一沉,正斟酌着如何圆话。
“夫人!”倏忽之间,一道声音闯了近来。
是李理的声音。
接着,传了奔月兴奋喜悦的声音:“殿下,您来了!”
沈春芜心微微漏跳一拍,微微偏眸。
眼前渐渐有一片伟岸修长的黑影覆盖近前,她的鼻腔间浸满了月桂梅香。
在满堂死寂之中,盛轼走近了她。
她腰间横来一只劲韧匀实的大臂,盛轼收力,将她往她的方向一带。
“夫人,何事受了委屈?”
【作者有话说】
QVQ
14 【第十四章】
◎”只穿给王爷一个人看。“◎
顾辞和顾绾看到襄平王,表情倏地顿住,完全没料到襄平王竟会出现于此。
盛轼面容轮廓冷白锋利,身着深黑迭红的云袖蟒纹锦袍,墨发以红缎带束之,疏离寒意尽显,鎏金日色洒照入内,修长峻拔的影子迤逦在地,衬出矜冷清贵的气质。
他不疾不徐地走在沈春芜身边,俨如一柄出鞘的冷剑,整一座楼阁,适时蒙上了一层幽幽的清冷,所有宾客勃然变色,慌忙下跪行礼,不敢妄自非议。
但他方才一声“夫人”,如春风,酥在众人的耳根上。
沈春芜被他轻轻揽在怀里,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吐息拂扫在鬓角间,仿佛有小蚂蚁在慢腾腾地爬着,肌肤上尽是绵长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