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310)
两人已然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上一回打照面,还是在渤海国二皇子金勒木暴毙之后,刘越遂是率兵搜刮东宫,顺便将沈春芜送入刑部,押入大狱。
沈春芜将黑漆怒对准了刘越,刘越不信她能拉开黑漆弩,恣睢地步步紧逼。
千钧一发之际,沈春芜拉开了弓弩,一剑射中了刘越的腕部。
哐当一声,刘越所执的长刀,轰然坠地。
沈春芜并没有伤到刘越,只是打飞了他的兵器,下一秒,她将黑漆怒对准了刘越,刘越虽然露出大义凛然的态度,实质上怕死得很,当下见燕皇后来了,就自动退让到燕皇后身前。
燕皇后并不惧死,对沈春芜步步相逼。
沈春芜原本想要放箭,但手心一直在剧烈地发抖,她动了恻隐之心,没办法直接伤害燕皇后,燕皇后在她数步之外停住了脚步:“你今番来寻我,姜初雪是一道幌子,你是来询问沈家冤案,跟本宫有无直接关联。”
沈春芜定了定神,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嘉宁县主之死,与我当年的遭遇近乎雷同,也是一人获罪全家伏诛的结局,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怀疑皇后。”
燕皇后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安然地坐在冷青锦绣圆面圈椅上,斜斜靠坐着,左手点燃了一根烛火,右手搭在腕子上:“事到如今,穷途末路,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错,沈家的案子,是本宫一手策划的,太后、林公公做了挡箭牌,就连圣上,也替本宫当了一回恶人。”
此话一字一句敲入了沈春芜的骨头里,常年冷寂的心河上,荡出了一片绝响。
她渐渐觉察出眼眶濡湿,喉头发涩,问了那句最想问的话:“沈家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燕皇后忽然冷笑出声,慵懒地靠坐在圈椅上,高高扬起下颔,露出了一截姣美的颈线,看在沈春芜眼中,那就像是杀人的寒刀。
“作恶需要理由吗?我看沈家不爽,就动了杀念,沈家如此,杨家也如此。”
沈春芜想起了杨渡此前对她的一番忠告,忍不住道:“所以说,杨宰相暴毙,也是你的手笔?”
“不只是杨宰相,当年大狱里,本宫本想来杀你,但被太子的部下拦截,本宫只好把念头打在了你的母亲和那些女眷身上。”
“本宫杀了你的母亲和这些女眷,太子知情,但并未阻拦,选择隔岸观火。或许,你家人的命,对太子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这些话,听在沈春芜的耳屏里,只觉荒诞和荒谬。
似乎洞察出沈春芜的情绪,燕皇后冷然一笑:“本宫何至于诓骗你?你大可以寻太子对峙,太子爱你爱得痴狂,但并不代表他就是善类。”
“如果你不是当年救了他性命的小医女,纵使你落了大狱,遭受非人的折磨,有一腔的委屈要诉诸,你觉得太子也会多看你一眼么?”
“太子对你毫无一丝爱意,只有占有欲,在他眼中,你跟那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沈春芜静静地听着燕皇后这番如风如魔的唆摆,但凡她内核不稳,怕是真的会对燕皇后的话,深信不疑。
她与盛轼知根知底,自不可能因为旁人三两句挑拨,就兀自对盛轼产生怀疑。她并不是多疑之人,选择相信,就会永远相信,不会留出一丝怀疑,而给旁人留下可乘之机。
沈春芜忖了忖,淡声道:“皇后娘娘是在嫉妒我吗?”
她是善于透过表象看本质的人,燕皇后一言一行都在挑拨她和盛轼之间的夫妻关系,这对燕皇后有什么好处?根本就毫无利益可言!
她的脑海里闪过诸多的可能性。
燕皇后之所以要离间她和盛轼的夫妻关系,只有一种可能性,哪怕这种可能性在旁人眼里是极其荒谬的,但沈春芜目下只能用它来诠释燕皇后这种诡异的、摸不着逻辑的行径。
事实证明,沈春芜完全赌对了。
燕皇后听了她的话辞后,勃然变色,血色一点一点地从面容上褪去,面部神态变得狰狞无比,指尖狠狠掐在掌心腹地之中,空气之中溢出了一丝血腥气。
沈春芜注意到了燕皇后的小动作,燕皇后也知道沈春芜发现了端倪。
最终,燕皇后也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冷哂一声:“我嫉妒你又如何?本宫就是见不得身边的人,过的比本宫好,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休想得到,毁灭,本宫会将得不到的东西,通通毁灭掉!”
燕皇后暴怒之下,端起了烛盏,点燃了垂帘,垂帘很快燃烧了起来,燕皇后也点燃了其他的物具,大有一种同归于尽的势头!
沈春芜觉得燕皇后疯怔了,她从来没都没有觉察到,燕皇后那慈蔼般的外衣之下,竟藏着一颗如此阴恶的心!
沈春芜根本阻止不了她,因为大火已经完全烧了起来!
燕皇后幽幽走到她面前:“阿芜,你为何不射死我,射死了我,你就能阻止这一切。”
沈春芜发觉自己执黑漆弩的手,一直在隐隐发颤,她发觉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双足如生了根一般,钉死在了原地,燕皇后要夺走她手中的弩,沈春芜死活不愿意松开,两厢争执不下,燕皇后突然松了手,沈春芜一个不慎,跌落在地,后脑勺磕撞在了几案上,头晕目眩。
燕皇后速步朝前,夺过了黑漆弩,不假思索朝着沈春芜射出了一箭。
一箭正中在沈春芜的胸口。
离她的心口,就偏了那么几寸!
燕皇后见她还在茍延残喘,正想再补一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干脆利落的人影出现在身后,砰的一声,一记寒光劈削在燕皇后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