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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34)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沈春芜也不欲相瞒,只道王爷让她卯时在西角门等着,她想早些准备,沈春芜又道:“这件事只话与你知,莫要为外人道也。”

缇雀嗅出了一丝端倪,会心一笑:“奴婢明白了,王爷是想与夫人单独幽会,清晨安谧,少些打扰。”

沈春芜觉得缇雀误会了,但缇雀一晌打来了热水,一晌道:“奴婢为夫人梳妆。”

好不容易等梳妆完,沈春芜将昨夜量好的尺寸写在纸上,给了缇雀,嘱咐她到时候交给绣娘。交代好一切,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了西角门。

上马车时,一只劲韧的臂膀伸过来,包笋衣似的包藏住她的手,沈春芜被牵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开襄平王府,朝着官道上疾驰而去时,沈春芜知晓盛轼在身侧阖眸养神,薄唇几番轻启。

盛轼以手指颐,道:“上一回带你去映红山祭拜,本是后面要带你去个地方,但中途发生变节,耽搁了,今日休沐,正好带你去。”

被他看出心中所思,沈春芜有些羞窘,一路上没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东榆林巷停驻,盛轼说声“到了”,引她下马车。他带她穿过曲折逼仄的巷道,途中她遥遥能听到鸡鸣犬吠声,空气里弥散着浓重的炊烟,有人在生火做饭。

最终在一座寻常的竹舍外停下来,竹舍外有个扎戴黛蓝色头巾、一身苎麻荆裙的老妇,正在喂鸡,见着披着晨露前来的一对陌生男女,正准备上前问什么事。

冷不防,老妇的眼停驻在了女子身上。

“哐当”一声,怀中的饲料盆重心不稳,陡地跌落在地,惊散了一群鸡。

“大小姐?”

沈春芜觉得这一道声音有些耳熟。

已经好久没人叫过她大小姐了。

只听那老妇蹒跚近前,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证了什么,喜极而泣道:“大小姐,是老奴,老奴是张妈妈,以前在沈家,专门伺候老夫人的!”

沈春芜最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茫。

张妈妈?

她记得张妈妈还是阿娘的陪嫁丫鬟,在沈家服侍阿娘很多年。

可是……

沈家女眷落狱,几乎都死了,狱卒告诉她,没有留下活口。

张妈妈含泪解释道:“是王爷遣人救治好了老奴,让老奴将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免受在乱坟岗被野狗啃食之苦。”

张妈妈看着大小姐涣散黯然的眸子,察觉到她看不见,心痛欲裂,又说了诸多沈老夫人生前的许多旧事。

所述的种种细节,都跟沈春芜的记忆对契上了。

她反应过来后,心中生出了万丈波澜,伸出手扶住颤巍巍的老妇,喉头哽了一哽,嗓音颤住:“张妈妈。”

张妈妈抹泪笑道:“老奴这就回屋告诉二少爷,说大小姐来看他了!”

二少爷,沈春芜的亲弟弟,沈冬昀。

沈春芜原地怔住,一直以为沈家只剩下她,没想到,她其实并不是一个人。

她弟弟还活着!

她还有在世的亲人!

沈春芜终于回过神,轻轻抓握住了盛轼的腕子,搴裙要跪,却被男人一举阻住:“跪什么?”

沈春芜的声音含着浓重的水汽,道:“多谢王爷救下了我的亲人,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委实不知,不知该如何报答王爷了。”

她素来克制且冷静,生平头一遭如此词无诠次。

盛轼不置可否,伸出拇指,揩掉她眸眶的濡湿水渍:“你只需记着,又欠下本王一份人情。”

盛轼没有在此处多待,对沈春芜说傍夕时分会来接她。

沈春芜猜出他还有很多官务要去处理,就没有特意挽留,更何况,此刻她的心思完全在亲人身上。

盛轼为她留足了与亲人寒暄叙旧的时间,也没让其他人来叨扰,卸去了她心理的防备和拘束。

这一刻,沈春芜心中有个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

沈春芜今日不在韶光院,奔月醒来没找着人,忙去问环莺和缇雀,环莺说缇雀醒的最早,两人都一同看向了缇雀。

缇雀道:“夫人交代过,王爷今昼卯时让她在西角门等,这件事不要让旁人知晓,你们务必保密。”

环莺捂住嘴,点头如捣蒜。

奔月笑意深深:“晓得了。”

结果,不到半日,整座府邸的人都知道了,王爷今昼带王妃去幽会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出差,后天更~QVQ

16   【第十六章】

◎“这夜,她休想睡了。”◎

尚还不知晓府内情况的沈春芜,这时候见到了她的弟弟沈冬昀。

少年伸过来的手,掌腹满了一层不算薄的茧子,比在沈府的时候粗糙了不少,尤其是右手中指指端处,有一块显着的突结,这是经年累月留下的趼子,这衬得少年的手指显得清瘦嶙峋。

腕骨处还有不少勒伤,那是在午门行刑前被粗绳所勒出的痕迹。行刑的时候是在暮冬时节,伤口难愈,这些伤创如今长成一条明显的疤,蜿蜒在沈冬昀的身上。

手是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命运遭际的。

曾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阔少爷,蛰居于市井僻壤的竹屋之中,心中想必会有极大的落差感。

沈春芜触着了弟弟的袖裾,是苎麻布织就的料子,单薄且粗糙,倒春寒的时节,气温偏冷,他穿得如此单薄,如何能够御寒?

看出了沈春芜的忧虑,沈冬昀摇了摇首,但发现她根本看不见,他心中顿时揪紧,又不欲被她发现,遂道:“阿姐宽心,竹屋内烧了暖炭,我们进去说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