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40)
沈春芜:“……”
这种惩罚方式还真是清奇,不过,倒是很对奔月的胃口,她几乎每天都会找刀九干架,一天不上房揭瓦就浑身皮痒。
李理又道:“每逢阴雨天气,殿下总是失眠,性情也不太好,多亏了王妃,老奴看殿下今日气色格外好。”
一番话让沈春芜臊眉耷眼,昨夜之事真的不要再提了。
然而,她并不清楚盛轼还有雨夜失眠的隐疾。
好奇道:“王爷为何会失眠?”
昨夜她觉得盛轼确乎比寻常要暴躁了些,但没往深处去思忖,没想到还有这一重缘由。
李理解释道:“数年前在幽州燕云台,殿下受到了金贼埋伏,身中剧毒,虽然后来死里逃生,但也留下了后遗症,每逢阴雨天气,残毒会复发,搅得殿下彻夜难眠。”
沈春芜纳罕,道:“符医正是王爷亲信,他应当能为殿下解毒才是。”
李理低叹了一口气:“王妃有所不知,王爷身中剧毒的时候,行踪不明,九刀门根本寻不到他,后来他一人回来了,符医正为他诊脉才发现,当时王爷身中剧毒后,腹背又中了箭,本是命悬一线,但被人已经医治好了。”
这些旧事,沈春芜以前听奔月也提过,幽州的燕云台之战是最为凶险的一次战役,九刀门近乎全军覆没,盛轼身为主帅也下落不明,后来才回到军营里。
不过,李理所描述的这一个版本,填充了不少细节。
——身中剧毒,腹背中箭。
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蹿入脑海。
她好像要抓住了一丝线索。
这时候,忽听雪姨前来通禀:“夫人,有人求见。”
沈春芜回了回神,没再继续往深处作想。
当下以为是顾辞又来纠缠,去了前厅,对方自报家门,没想到来谒见她的人,竟是杨宰相的儿子杨渡。
官拜国子监祭酒,掌教育行政,正四品官秩,根正苗红,年少有为。
说起来,阿父与杨宰相交好,两人成了世交,两家人走动频繁,她与杨渡也算是年少时期的好友。沈家出事以后,两家基本上没有了来往。
沈春芜与杨渡见礼后,本想着答谢他父亲的求情之恩,但杨渡选择跳过寒暄,先说了一件事:“顾家世子如今贬为国子监监丞,在杨某手下办事。”
顾辞遭贬是盛轼的手笔,沈春芜早已知情,顾辞现在被贬为芝麻小官,虽然也是个官,但混得很难堪,天天有一堆官家子弟给他甩脸色。
杨渡和顾辞都在国子监当差,也算是同僚了。
沈春芜嗯了一声,笑道:“杨祭酒莫非是来当顾世子的说客的?”
“自然不是,”杨渡道,“沈姑娘是杨某的朋友,顾世子做过很多伪善之事,若沈姑娘不嫌,杨某不会让顾家世子好过。”
沈春芜坦然笑了:“如此,那多谢杨祭酒了。”
杨渡说了第二桩事体:“沈姑娘可有收到杨某送来的贺礼?”
杨渡的话辞如他的声音一样,温文儒雅。
沈春芜微怔,一般人都称呼她为夫人或是王妃,杨渡却称呼她为沈姑娘,不过,这并不打紧。
“贺礼吗?”
成婚这一个月以来,襄平王府确乎是收到了诸多贺礼,贺礼太多了,她拆不过来,也没及时去拆,就让吩咐雪姨去处理这些东西了。
沈春芜摇了摇首,说自己收到了,但没有去看。
杨渡道:“待沈姑娘看到了杨某的贺礼后,可以去信予杨某。杨某还有要事,此番就不贸然叨扰了。”
吩咐环莺去送客后,一系列的疑窦在沈春芜心中堆砌,直觉告诉她,杨渡身为朝臣,不可能专门来告知自己送了个礼物这般简单。
她让雪姨去将杨渡的贺礼寻出来。
稍息的功夫,沈春芜接过了礼盒,拿回院子,吩咐缇雀拆开。
甫一拆开,她听到缇雀尖叫了起来。
沈春芜凝眉:“里面是什么?”
她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息。
缇雀颤声道:“是……是一件血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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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殿下,最近兵营里传您不洗澡,身上发臭。”◎
礼盒中盛有一件血衣,固然教人惊恐,但沈春芜并未声张出去。她下过诏狱,受过刑罚,什么场面没历经过,一件血衣根本吓唬不了她。
她平静地将血衣从礼盒拿出来时,缇雀颤颤瑟瑟地说,那是一件蘸满了血的囚衣。
血已经凝固在衣褶上,泛散着一阵熏鼻的血腥气息,不过,沈春芜还嗅到了另外几些香气,其中比较明显的一味是黄槐。辨识出黄槐的时候,她明显怔了下,阿父生前最爱用的佩香就是黄槐。
这一件囚衣,是阿父生前穿过的。
沈春芜想起来,她出狱后曾请求狱卒保留阿父的全尸,当时阿父身上没有穿囚衣,只是囫囵用一张破旧的草席包裹起来,她当时还纳闷这一个细节。
没想到阿父生前穿过的血衣,在杨渡那里,他还特地当成贺礼寄回给她。
这是什么用意?
当日晌午,奔月就从漠河铁骑营回来了,听闻此事,怒不可遏,杨渡居然将这种血腥之物当成贺礼送到襄平王府,摆明就是没将王妃放在眼底,她捋起袖裾说要去将杨渡暴打一顿。
沈春芜拦下她,笑问道:“在铁骑营里挨得罚够不够?”
奔月听及“挨罚”二字,顿时蔫不拉几的,昨夜刀九将她扔入铁骑,派遣了二十个精锐轮番上阵,互打了一整夜,虽伤皮不伤骨,但此刻她的胳膊和腿都酸疼无比,甚至连刀也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