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栖春山(42)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她为盛轼的腰带熏染了兰香,七日过去,其他的腰带竟开始香中带臭,臭气极其呛鼻。

环莺为难道:“奴婢按夫人的要求,在箱箧一角放着处理过的兰花花枝,为何腰带开始发臭了?”

沈春芜在箱箧中摸索了一番,很快觅寻出答案。

原来,前些时日都是阴雨天气,屋内地面容易起潮,箱箧乃是紫檀质地,返潮后底部易遭朽蠹,是以,沈春芜在箧底浅浅铺垫了一层当归草,起到防潮干燥的效用。

但她一时疏忽了,当归草与兰花二者一寒一烈,香性相斥,糅合在一起久了,必然发臭。

盛轼就穿戴着她熏染过的腰带,去京郊兵营点兵,也不知他察觉到臭味后,会如何处理那个腰带。

他会寻她算账吗?

他这么忙……应当不会吧。

奉京城连续几日没下雨了,这时候,她听到窗外添了潺潺雨声,雨水逐渐沉了。

雨一直持续到傍夕,仍旧没有消停,收兵后,皇城司副指挥使席豫冒雨走入京郊营帐,准备禀报近些时日的京中政情。

但甫一入内,嗅到了一股子辛烈的臭味,席豫看着正在审阅案牍的襄平王,一时欲言又止。

臭味是从两天前就有了,起初,席豫以为来自营帐周围,但他很快发现,臭味来自襄平王身上,不论他去沙场阅兵,还是回营帐忙碌公务,这股臭味如影随形,时而久之,兵营里有一些声音传出来,但碍于襄平王的威严,兵卒们也只敢私底下论议。

盛轼察觉席豫在帐帘前伫立着,手中动作未停,淡声问:“有何事?”

席豫面不改色,先禀述正事:“派人刺杀您的刺客,在奉京城设有数处通信的暗桩,用来接收宫中的密信。下官遣暗卫去蹲点了,终于查出其中一处,是在顾府。”

一抹兴味浮掠过盛轼的眉庭,他唇畔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看来本王没猜错,顾府果真私底下为阉党卖命。”

顾渊在朝堂上不站队,因口无遮拦,常被人嘲弄为迂腐驽钝,胸无城府,无人看出他与林德清竟有私底下的交集。

因此,也无人能料想到顾府会是林德清手下的一处暗桩。

楚帝最忌讳阉党与朝官有私交。

历代以来,两班人马一有交集,准保要出乱子,也是为何楚帝会纵容阉党与清流一派斗个你死我活。每逢早朝两班人马吵架,他不仅不劝阻,反而在乐呵呵的和稀泥,就是因为两派相争,能相互制约权力,决策权就彻底掌握在帝王手上。

襄平王归京,自然让无数人犯了忌惮之心,楚帝表面上跟他演绎父子情深的戏码,但背后在算计着什么,尚未可知。

林德清也不敢轻举妄动,第一次遣刺客行刺沈春芜,第二次在玉华楼送美人,就是一直在试探他的态度和立场。假令他不投靠阉党,林德清势必要拿捏住他的软肋。

盛轼叩击着桌案,嘱告道:“继续盯着顾府,近些时日可能还有其他动作。”

席豫领命称是,但并未速速离去。

盛轼觉察对方还没走,散淡地挑了挑眉:“还有事?”

席豫含蓄提醒道:“殿下,您可有嗅到什么味儿?”

“嗯?”

席豫沉默了好一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这样,最近兵营里传您不洗澡,身上发臭。”

盛轼:?

空气有长达十秒的死寂。

席豫眼睁睁地看到,对方波澜不兴的神态,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裂痕。

盛轼似乎没有料到出现这种情况,以至于第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素来游刃有余的他,头一回表情管理失控。

表情十分精彩。

席豫忽然有些后悔,与盛轼有十多年前的交情,盛轼是有着重度洁癖的人,又如何可能不洗澡。

他换了个新思路,给好兄弟台阶下:“您最近身上戴了什么新物?”

盛轼定了定神,视线幽幽下移,落在了腰带上。

是沈春芜为他戴上的。

上面洇染了兰花的香气。

因为戴的时间久了,他习惯了这种香气,也就忽略了香中带臭的异常。

他信手取了下来,浅浅一嗅。

盛轼眉心蹙了蹙。

确实……

很臭。

要窒息了。

沈春芜是故意整蛊他的么?

盛轼被气笑了,但光是一条发臭的腰带,并不足以让他动怒。

说起来,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她了,总觉得身边缺了些什么。

盛轼道:“吩咐刀九进来。”

刀九很快入内,盛轼漫不经心地道:“王妃最近在做什么?”

刀九如实以答。

盛轼本来神色如常,直至听到今日发生的事件,神情猝然染了寒霜:“本王离开后,杨家公子上门找她,她今日回访,与他在水榭里品茶?”

刀九:“是。”

盛轼:“说了什么内容?”

刀九摇首:“王妃屏退了侍卫,故不清楚王妃与杨家公子叙话的内容。”

盛轼薄唇挂起阴毵毵的笑:“她可真有胆。”

他眯了眯眼:“两人此前有什么渊源?”

刀九静默一会儿,且道:“沈、杨两家乃是世交,早些年,两家人走动繁多。”

盛轼听出言下之意,呵笑一声:“原来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啊。”

“难怪巴不得本王不回府。”

席豫一直在默默旁听,如果将襄平王的动怒程度譬喻为火山,那条发臭的腰带不过是一个引子,王妃与杨渡在杨府水榭叙话这件事,就已经抵达了火山爆发的程度。

只见盛轼起身,朝帐帘外大步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