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44)
但她这副样子落入盛轼眼中,倒是成了一种心虚的敷衍。
盛轼咄咄迫前一步,将她抵在帐壁上:“说话。”
沈春芜:“王爷,我——”
女郎弱不胜衣的仪姿,像极了一枝风吹欲倒的娇弱小白花,瞬时伏倒在盛轼的怀里。
适当的示弱,对他很是受用。
讵料,盛轼唇角的笑弧未持续一秒。
下一息,沈春芜窝在他怀里,吐了。
整一座营帐,骤然跌入死寂。
空气里只有帐外的细密雨声,哗啦哗啦,连同他唇角僵硬的弧度一起跟着落下。
宣泄完后,沈春芜一片神清气爽,整个人都好受多了,察觉身前男人气息寒沉得可怕,她连忙找补道:“我不是故意的,方才马车十分颠簸,我感到不舒服,您也是知道我坐不了太久的马车。”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错了,您身上的衣裳我会给您洗濯干净的。”
盛轼生平第二回感受真切的“狼狈”,还是同一个夜晚,同一个女人带给他的。
原本酝酿了很久的质问话辞,此刻被远远抛住脑后,此番突生变节,他甚至忘记要去跟她算账了。
盛轼语气没了寻常漫不经心的从容:“你离本王,远一点!”
这是不会让她洗濯衣物的意思了,沈春芜爽快地应下一声好。不过,她是第一次来营帐,狗不理不在身侧,盲杖也不在手,行动难免会磕磕碰碰,她有些无措伫在原地,道:“王爷,我可以去哪里待着?”
盛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横扫一眼,营帐之中唯一能让她落脚地方,只有那一张床榻。
“滚去床上待着。”盛轼口吻听着十分不善,不知思量到什么,补了一句:“床榻在你身后偏左的位置,走十步。”
沈春芜十分乖巧地滚去床* 榻上待着了。
她知晓盛轼在气头上,杀气浓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保持安静是上上之策。
一阵打帘声起,有人进来了,应当是为盛轼去清洗外袍的。
吩咐前来的是一个副将,平素也负责主帅的洗衣用度,此番看到襄平王帐帘里出现了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心下震骇不已。
莫不是王妃?
王爷深夜将王妃带入营帐之中……
副将感受到襄平王极其压迫的视线,忙不迭地接过衣袍,称自己啥也没看到,速速离去。
沈春芜静静地待在床榻上,用衾被裹着自己,原以为盛轼忙完会就寝,没想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翻动纸页的声音。
他在批阅公文。
看起来似乎是放过她了。
沈春芜淡静地垂落眼睑,不知为何,想起盛轼很久之前说过一句话——
“本王对你,真的太过纵容了。”
这话不假,他似乎真的挺纵容她的。
不论是她犯了错误让他受到不该有的非议,还是她方才吐到他身上,他虽情绪极差,却也不曾斥她半句,纵使有逼压的举动,也是点到为止,不曾损伤她半丝尊严。
盛轼有个狗脾气,但从日常的接触来看,他至少不像传闻之中所描述的那般暴戾杀伐。
从未亏待过她。
退一步来说,腰带香中带臭,让他遭受一些非议,确乎是她的不对。
不论如何,都该补偿一下的。
盛轼脾气臭,但也是很好哄的。
那翻动纸页的声音,翻得沈春芜心里隐隐发痒,她坚定了一个小小的心念,支棱起身躯,适时出声问:“王爷为何还不睡?”
盛轼动作微微一顿,乜斜了床上人儿一眼。只见沈春芜将衾被裹在身上,露出一颗乌绒绒的脑袋,眼眸泛着一抹胭脂红,模样乖驯又安静。
俨然是一副勾人去狠狠欺负一通的容相。
盛轼眼神黯下一重,下颔略紧,语调比寻常沙哑几分,反问:“亮着烛火,你睡不着?”
“不是的。” 沈春芜摇了摇首,温和道:“目下已经是子夜了,王爷卯时还要点兵,得早些歇息才是。”
虽然她未曾与盛轼同栖一处,但深晓他官务缠身,睡得极晚,也起得极早,以往她醒来时,他已然不在府上了。李理说,有时候,王爷一夜未眠可能也是常事。
沈春芜听着凗凗雨声,试探性道:“王爷可是睡不着?”
一句话问话,引盛轼淡淡嗤笑一声:“看来是李理多嘴了。”
沈春芜缓缓起身,赤足走下榻,道:“是我主动问李公公的,我挂心王爷的身体。”
这一句话,俨如一颗小石头,凭空抛掷在听者静谧的心潭,溅起圈圈涟漪。
盛轼看着沈春芜朝着自己走过来。
绒氅摘下,裙裾曳地,暗香浮动,烛火在她的身影镀了一层柔软的金色。
她离桌案越来越近,桌角对着她,盛轼眸心微凛,大臂一伸,将人带到近前,嗓音喑哑:“不必对本王花言巧语。失眠乃是旧疾,本王已经习惯,不需要你挂心。”
沈春芜垂着眼,鸦黑的睫羽轻轻扇动着:“我知道了。”
盛轼挑了挑眉,正准备送她回床上,手腕忽地被她的柔荑反握住。
“我来哄王爷睡觉。”
“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QVQ
20 【第二十章】
◎盛狗吃醋◎
营帐之外是滂沱的雨声,营帐内却静谧到沈春芜能听见盛轼的呼吸。
两人近在咫尺,她感受到他闷声低笑了一下,但这一声笑并没有轻笑嘲弄的意味,反而像是对她所述的话有了浓厚兴致。
这一刻,沈春芜摸不准盛轼的思绪。这一段时日,她与盛轼做足了亲密的事,但大多数时候,他待她始终是疏离的,加之他惯常以笑待人,这让她觉得他很遥远,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雾似的纱,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她很少能够有真正走近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