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88)
温贵妃失魂了一般瘫倒在地。
被带走的时候,她死死盯着沈春芜。
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一道血窟窿。
“沈春芜,本宫记住你了。”
沈春芜并不畏惧,恰恰相反,朝着她娇俏地勾唇笑了笑。
唯一的遗憾,就是眼睛坏掉了,看不到恶人咬牙切齿的样子。
-
看完了这一出好戏,沈春芜肺腑通畅,重新坐上马车的时候,由衷的道:“多谢王爷为我撑腰。”
听听,“夫君”又变回了“王爷”。
但凡她有求于他,必会撒娇,但无求于他,就朝后退了些距离,客客气气。
盛轼抿唇轻嗤:“敢情方才是在利用本王?”
沈春芜心漏跳一拍,心虚地抬腕理了理云髻:“我不太适应宫斗那一套,更不擅应付,情势特殊,只能仰靠王爷了,王爷义薄云天,对我真好。”
若不是此前听奔月提前说过寿宴的种种,盛轼估摸着真会信了沈春芜这番鬼话。
他的王妃,差不多有八百个心眼子呢。
“明日的安排都空出来。”快回到府中的时候,盛轼忽然道。
他为她安排了什么?
沈春芜怔住:“明日我想去看看冬昀。”离上一回见面,快两个月了,并且还有半个月不到,就春闱了。
“不差这一时,”盛轼深深看了她一眼,“明日辰时出门。”
这么早……
沈春芜从普陀山回来才两天,本来还想继续赖床睡个几天懒觉的,毕竟这王府内的事情都不用她过手,一应用度都有雪姨在管,专业的事由专业的人去做,她反倒过得很清闲,这也给了自己去调查冤案线索的机会。
但目下,仍旧没有头绪。
改日再去问问杨渡,看看他有没有新的线索。
惦念着翌日要早出门,沈春芜卯时就醒了,缇雀是个非常醒目的,知道自家主子起这般早,肯定是与王爷有约,遂是格外殷勤装扮。
这可是非常难得的第二次约会呀!
沈春芜犯着春困,阖着眼任由缇雀摆弄。
缇雀兴致颇高,连续换了好几种胭脂水粉、铅粉还有口脂,只为营造出最惊艳的效果!
至于衣饰方面,什么明月耳铛,什么珍珠步摇,什么天青手镯,全往沈春芜身上比划。
沈春芜蓦地发现身上有了些重量,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出嫁的那一天,喜婆不论什么金银宝器,都往她身上堆!
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沈春芜迟疑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太夸张了?”
“奴婢听过一句话:漂亮的妆容饰物,是女人的战甲。”缇雀一晌为主子点绛唇,一晌道,“王妃平时就是太低调了,明艳一些,特别有杀伤力!”
“有杀伤力的娇弱女人,比娇弱女人,更有女人味。”
这一套逻辑,让沈春芜啼笑皆非,她竟是觉得没毛病。
沈春芜差不多是巳时出府,让盛轼等了一个时辰。
盛轼其实是不喜欢等人的,他也从来没等过别人。
听到一阵细碎的步履声,盛轼循声望去。
只是淡淡的一撇,却再没有挪开视线。
沈春芜素日以来的装扮,以素雅雪白为主,像一枝与世无争的芙蕖,可今日她穿的是玄红交迭的雪纺襦裙,一行一止间,雪底描红的云袖,若飞若扬。
玄与红两色,是世间最难驾驭的两种衣色,玄色大气,红色妩媚,但穿在沈春芜身上的时候,却是将大气与妩媚结合得刚刚好,添了平素罕见的一抹风华绝代的韵致。
似乎她生来,就是为了等到穿上这套衣裙的这一天。
甚至,比穿上大红嫁衣的时候还要娇妍夺目。
巧的是,盛轼今日的着装,也是玄黑配色。
沈春芜朝他略行一礼,盛轼没有回应。
她觉知到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注视着自己的着装和妆容。
沈春芜顿感局促,鬼使神差地,问:“好看吗?”
谁料想,盛轼一本正经:“嘴唇太红了,像蘸了猪血。”
“……”
他还用手指把她嘴唇上的红脂,一一揩掉了,力道下的很沉。
沈春芜立在原地,简直满脑子官司。
这个臭男人怎么回事?
她对自己的容貌素来有自信,可从盛轼嘴里说出来,怎么完全变了个画风?
女子有万千种仪态,万千种美,岂容他这种完全不懂审美的人来评判!
哼!
狗嘴吐不出象牙!
因是太过生气,沈春芜以至于忘记了燕皇后此前的话——“盛闻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
-
一路上,沈春芜都不想理他,所以就没有问盛轼要带自己去何处,打算做些什么。
好在路途不算久,到了地方后,因为没有带狗不理,她只用任由盛轼牵着,走了一处安谧的静室。
空气之中燃着好闻的檀香,一道苍老空灵的女声响起:“参见襄平王妃。”
沈春芜睫羽颤了颤:“您是清寂法师。”
一语既出,在场两人皆是一顿。
清寂法师笑着看了盛轼一眼:“你泄露了天机?”
盛轼似笑非笑,一副不置可否的调调。
沈春芜主动解释:“是您的用香。”
清寂法师:“香?”
沈春芜道:“昨日与仲太后打过照面,她身上除了有佛香,还有一缕极淡的白檀香,听闻昨日您在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讲禅,从那时起,我推测清寂法师爱用白檀香。今日甫一入了内室,又与白檀香重逢,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测,确实是您了。”
清寂法师朗声道:“闻舟,你的王妃太让人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