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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91)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当真?”盛轼眸色黯沉如水,嗓音也添了一分哑。

沈春芜信誓旦旦:“当真!”

盛轼不为所动: “他曾经弄丢过貍猫,貍猫回到了他身边后,还会离开他吗?”

听此口吻,沈春芜暗忖皇弟或许真有其人,毕竟盛轼可不像这种心思温柔细腻的人。

沈春芜温软了语气:“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心总能换来真心,皇弟对貍猫一心一意,貍猫又有什么离开他的理由呢?”

她笑起来时,眉眼入了画,一笑万古春。

“但愿如此。”盛轼忽地笑开,提笔在木牌在捯饬了些什么,捯饬完了,吩咐僧侣挂上去,且道:

“说好了一辈子,那么差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行,若这只貍猫胆敢生了离心——”

盛轼俯身近前,在沈春芜在耳屏处,一字一顿:“皇弟一定会掐死它。”

分明是一句柔情蜜意的话,从盛轼口中说出来,为何就如此让人瘆得慌呢?

沈春芜两股颤颤,偏偏盛轼与她十指相扣,她走不得,后脊还一片寒凉,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王爷许了什么愿呀?”

“问了就不灵了,这不是你的原话?”

沈春芜意兴阑珊地喔了一声,谁稀罕知晓这个臭男人许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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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你瞧瞧,那是不是襄平王和王妃?”

裴照月一声提醒,吸引了宋明潇的注意力。

怡和长公主从普陀山回来,就染了寒症,缠绵病榻,宋明潇此番来大相国寺是为了给母亲祈福,裴照月也一块儿来了。

两人快要来到参天古榕下时,裴照月眼儿尖,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

宋明潇循声望去,看到了盛轼和沈春芜,盛轼正吩咐僧侣将一块木牌挂在了枝杈上。两人的衣饰皆是玄黑配色,看上去非常养眼登对,周遭不少人都偷偷看着他们。

宋明潇拈酸吃醋的劲儿又涌回来了,本来她是不打算为难沈春芜,但看到这一幕,旧时所有的不甘和妒火又卷土重来。

如果没有沈春芜这个人,如今站在盛轼身边,跟他一同祈愿、相谈甚欢、受世人瞻仰的女子,就是她了!

宋明潇恨得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入掌腹之中,庶几要掐出血来。

好不容易等盛轼沈春芜离开,宋明潇才拉着裴照月挤过人潮,走到盛轼挂木牌的树荫底下。

盛轼素来深藏不露,宋明潇是看也看不透的,以前她也有打算拉他来这样的地方,但他从来没有召见过她,更遑论同不同意。今番能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他,宋明潇别说有多么惊撼了。

起初,她以为盛轼是不喜欢此处,直至今日才幡然醒悟,盛轼不是不喜欢这里,而是根本不喜欢她。

他对沈春芜上心,她要来此处,他就来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宋明潇咬着唇,脸色苍白。

“照月,你眼力好些,能不能帮我看看,闻舟哥哥许了什么愿?”

挂上去的木牌是不允许摘下来的,裴照月也只能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等看清了木牌上的内容,她感到不可置信:

“木牌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图案。”

宋明潇忙问:“什么图案?”

裴照月拢回视线:“是一只貍猫。”

“貍猫?”宋明潇纳闷了,闻舟哥哥想养一只貍猫?

宋明潇在榕树下怔愣许久,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还是裴照月道破天机:“古有‘貍猫换太子’之说,据此看来,木牌上的貍猫,极可能不是真的貍猫,襄平王殿下是在借猫喻人。”

貍猫性情娇气高贵,偏偏人要将它当主子供养着,裴照月道:“县主不妨联想一番,襄平王殿下身边的人,谁有着貍猫般的性情。”

当然,这还有用猜?

宋明潇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沈春芜!

她气得跺脚,又咬牙切齿道:“沈春芜的木牌挂在了何处?”

要将沈春芜的木牌打下来!教她心愿成空!

裴照月摇摇首:“这就不好找了,方才没有看到她挂在何处。”

这树上的木牌,一眼望去,就有成千上万个,一时半会儿可找不出来,裴照月又忖了忖:“虽说她的木片可能也挂在附近,但我们不识她字迹如何。”

细想起来,沈春芜的字迹也不好寻找,她的眼睛在牢狱里就坏掉了,大抵从那时起,她就再没写过字,一切都由身边侍婢代写。

宋明潇盯着树杈上的木牌,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出来:“我有办法,能光明正大的得到沈春芜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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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后,盛轼入宫处理公务,就让李理送沈春芜回了府。

许是近些时日天候燠热,穹空之上开始雷声滚动,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凄切的雨声让沈春芜感到心慌悸颤,沈家满门男丁行刑之时,也是下了这样一场暴雨。

据那狱卒说,阿父血都流尽了,这雨还是没有停,可见是上苍震怒之兆,天地之间仿佛被洪荒水一举吞噬。

可上苍震怒又有何用?

菩萨也没有亲自来救她。

奔月看到沈春芜倚坐在庭院檐下,卸下铅粉后的神态,孱弱淡白,眉庭含忧,衬得心事重重,奔月忍不住走过去:“夫人是怕打雷吗?”

“我不是怕打雷,我是感到不安,”沈春芜摇了摇首,“我怕在这王府里过完一生,还是没能为沈家平冤昭雪。”

“夫人为何要这般气馁,船到桥头自然直呀!”奔月虽然是个粗神经,但胜在脑子转得飞快,“夫人,伯父的血衣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