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然脖颈一凉,利刃已经贴在她的喉管上,只要稍一动弹,就会被对方划开。
躺在地上的男人睁开眼,虎目带着锋利的光芒,垂眸就看见抓在自己胸前的小手儿,略厚的嘴唇带有几分讥讽。
他在她面前坐起,与她靠得极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凌无然心中暗道一声这人是耍诈,怕是一早发现她的存在,故意诈死引她出来。看他如今样子十分骇人,微卷的黑发蓬乱着,大半张脸被血污糊住。而她的手,此刻还碰着他露出的胸膛。
“我没有想害你。”她赶紧开口,装作怯怯的收回手,小声道,“我只是饿了。”
男人打量着她,控在自己面前的小子又瘦又弱,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南渝人?怎么是没有人了,把孩子都往边城送?还做了个逃兵。”
他的声音很粗,又带着略略的沙哑,听在凌无然耳中震得慌。她还似蹲似跪的瑟缩在人腿边,他的靠近,让她心中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她低头看着自己腰间露出来的腰牌,知道他从从这里猜出她的身份。腰牌上三个字,凌子良,是大哥的名字,也是她现在的身份。
“不若我帮你?”她开口,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浓眉挑了下,嗤笑出声,那股子轻蔑不加掩饰,甚至连刀都收了回来:“滚吧,老子不杀孩子。”
凌无然稍稍松气,随后两人差不多同时站起来。方才远看着不觉,这样站在他面前,才发现两人身高相差巨大,她竟还不及他的胸口高,一条手臂都比她的腰粗。
男人咳了两声,不在意的从口里吐出两口血水。随后走到死掉的几个人身旁,踢了几脚,嘴里用北越话骂着。
眼看他要走,凌无然抿抿唇,抬步追了上去。
男人听见动静,警惕的回头,就看着那个小个子追上来,晨光落在她的脸上,映着那双眼睛格外清澈,像圣女山下的湖水。
“你有伤,我可以帮你。”凌无然盯着男人的后背,上面血迹已经染透,他自己根本没办法处理,“你,把我带出去,我迷路了。”
“呵,”男人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小子,不觉得自己是在往虎口里送?”
跟他讲条件?不怕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凌无然也知道是风险,可是现在没有办法,她不认路,说不准在这里转到死都出不去,而且草原上有野狼。既然这人说不杀孩子,那她为何不试一试?
虎口又如何?她这两年遇到的凶险还少吗?这个北越人身体强健,若利用好了,自己去铜门关会顺利很多。
“是不是虎口,我自己会判断。”她看着他,一把土灰将原本秀美的脸这掩藏住。
男人不语,兀自往前走。
凌无然又往地上的几个死人看了眼,但凡有的选择,她也不会去跟上前面的男人。内心深处总有种隐隐的感觉,他是个危险的人。
太阳升高,仍是没有感觉到暖意,旷野的风硬,几乎能把人吹走。
无双用破围巾将头裹住,每一寸骨头都是冷的。前面的人却好似一点都不受影响,甚至大敞着胸膛,被风吹得发红。
她跟着他,知道北越人有一套自己辨别方向的办法,也就不多问。手里不时摸着腰间,那里有一把短刀,是老火头军胡四给她的。
走了半日,到了一处避风的乱石堆,两人停了下来。
男人的状况显然比一开始差,伤口的疼痛开始蔓延,坐下的动作缓慢迟钝。
凌无然站到他身旁,伸手想掀开他背上的衣裳查看,对方一个冷冷的眼神,让她动作一顿,不由想起他咔嚓一下将人脖颈拧断的场景。
“我有办法。”她开口,随后还是掀了他的衣裳,“我叫阿然,你叫什么?”
血水已经浸透,一层层的布片黏糊在一起,沾到手指上,不由让她想收回来。
“阿然?”男人盯着她腰间的竹牌,勾勾唇角,并不回她。
凌无然不在意,左右她和他说得好听是彼此协作,不好听就是相互利用,名不名字的就是为了说话时方便罢了。
手指拨开后背衣裳,狰狞的伤口呈现在她眼前,皮肉绽裂,血水还在往外留着。
“刺啦”,凌无然双手一扯,布料被撕开,也就完整的露出男人精壮有力的后背,层层肌理结实有力。接着,她打开自己的水袋,将一点剩下的水全部为他冲洗伤口。
看见男人的背瞬间紧绷起来,凸着健硕的肌肉。水混杂上血,沿着他的脊背流下。
“伤在左后肩,伤口有我的手掌长,有些深。”凌无然拿自己手给男人看了看,让他知道伤处大小。
男人看着面前伸过来的小手,睨了一眼,手生得又小又好看,让他莫名想起房内的那盆南渝娇兰。
凌无然取出刚才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伤药,打开瓶盖将药粉给男人撒上伤口。自始至终,男人没有吭一声。
“你把水和药都给了我?”男人回头,一张脸只能辨得出眼睛。
“所以,我要你带我走出去。这期间,我帮你上药。”凌无然可不假惺惺的说什么共患难,她目的简单明了,走出荒原。
男人,轻轻动了下自己的左肩:“阿漠。”
“嗯?”
“名字。”
凌无然笑了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是到哪儿都不变的道理。更何况,还是面对自己的这个“孩子”。
“我要去铜门关。”她也不遮掩,直截了当。
男人将衣裳套好,抬抬眼皮:“正好,我去西正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