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喉咙痛不好下咽。”她编了个借口。
阿漠嗤笑一声,又拿脚蹭了下她:“吃好了,帮我上药。”
说着,他动手将自己的衣裳撸下。凌无然还没咽下口中的肉,一片结实的后背就送到她面前,还有可怖的伤口。
她鼻间涌进复杂的气味儿,有血腥气,有伤药味儿,还有一股难以忽视得强悍男子气息。
现在哪还有吃羊腿的心情,整个喉咙都被卡住。她将羊腿小心放在一旁的干草上,手擦干净,去摸腰间的伤药。
“快点儿。”阿漠有些不耐烦,将一瓶酒递了过来。
凌无然接过,也不言语,抬起酒瓶对着他的伤口浇了上去:“我给你把伤口缝起来罢?”
两人充斥在一片酒气中,阿漠抓起酒瓶灌了两口。酒液从他的嘴角溢出一些,沿着下颌流淌至光裸的胸膛。背上小手指轻柔的滑过他伤口的地方,引起一股发麻的疼。
“好。”他也不扭捏,觉得身旁这小子只是瞎说……
然后他就看见小子真的从身上取出针线。
凌无然把羊角灯拿得近些,拿针的手落去男人背上。他太高,她必须站着弯腰才行:“忍一忍。”
“这些儿小疼?”阿漠满不在乎,又灌了口酒。
见他如此,凌无然便不再犹豫,针尖刺进他的肉中,明显感受到男人脊背紧绷起来,有力的肌肉膨起。
她每一针慢而仔细,多年的女红功夫得到展现。也不由想起自己的小妹,她的针线也好,可惜那么小就没了……
阿漠浓眉拧着,他并不惧怕这点疼痛,只是现在天寒,不处理的话伤口会恶化。背上的手动作轻柔,完全不敢信是一个半大小子。南朝,现在连男人都开始做针线了?
“好了。”凌无然不自觉舒出一口气,一双手已经满是血污。
她收好针线,从男人身边起来,随后想出去洗洗手。
刚掀开草棚的的门,脸上落下点点冰凉。她抬头眼望着黑色的天幕,粒粒白色飘落,下雪了。
洗干净手,凌无然重新挤在草堆之间,可仍是无法抵挡寒冷,她看见了地上的酒瓶。也只是看了看,随后便别开眼。
“喝一口罢,”阿漠斜倚在草堆上,庞大身躯占了几乎所有的空间,“男人都喝酒。”
凌无然看着他,面上不显,但是心中的提防从没有放下。
“呵,”阿漠看她一眼,嗤笑出声,“你的眼神,像草原上谨慎的雏鹰。”
“是吗?”凌无然扯扯嘴角,随后抓起酒瓶,拿袖口擦了擦瓶口,随后送到唇边。
辛辣的酒液灌进喉管,刺激的她连连咳嗽,眼圈都泛了红。好容易平复下来,身体内很快热了起来,她重新靠回草堆上,多日来的疲乏席卷而来,遂闭上了眼睛。
草棚中静下来,羊角灯也几乎燃尽。
阿漠朝着缩在角落的小身影看了眼,那孩子浑身都灰扑扑的,一张脸更是看不出模样。一路上跟着他,虽然会按他的话做,但是心中并不承认他。而且,她很戒备,那么瘦小,好像能吃了她一般。
小小的东西,眼底藏着倔强与隐忍,确实和草原的雏鹰一般。
草原的夜又冷又长,凌无然习惯了警惕,每每就会从沉睡中醒来,往那蛮子看一眼。
翌日清晨,雪下了一层,还没有停歇的意思。这样的天气上路,艰难不说,还很容易迷失方向。
“等雪停罢。”阿漠躺在草堆上,嘴里咬着一根草叶。
凌无然也没有办法,她现在就是靠着这个蛮子才能出去:“会有多久?”
“不知道。”阿漠盘腿坐起来,指指自己对面,示意她坐下,“你去铜门关做什么?你现在是逃兵,回去不是送死。”
“我不是逃兵,我只是迷路了。”凌无然并不想多说,抱着肩缩成一团,“不是你们想南下,谁愿意来这里?”
北越野心大,与大渝常在边境起摩擦,几场战役下来各有胜负。只是西正林那边好似最近打得热闹,听说大渝军队里出了一位少年将领,作战谋略颇为英勇,竟是将北越军队打得无还手之力。
在军队中,凌无然知道这些。她想快些去铜门关,就是因为那边离着西正林战场近,怕与大哥再错过。
又过了两天,两人才离开了牧民家。阿漠不知道用了什么交换,居然从牧民手里换来了一匹马。
凌无然脚步虚浮的踩在雪上,头一阵阵的发晕。好容易把阿漠的那把宽刀挂上马身,自己眼前忽的一黑。
一条粗壮的手臂托住了她的手肘,才避免自己栽倒雪地里去。
“怎么了?”阿漠问,下一瞬手中那条细细的手臂攸地抽走,人也摇晃着退了两步。
“没事,脚下滑了。”凌无然道了声,逼着自己强打精神。
她浑身都在发热,每一寸骨头疼得厉害。可她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生病,人心险恶,没了利用价值,就会被丢掉。
阿漠哦了声,动了动肩膀,两日的修养,加上本来他体格就强健,如今伤势好了很多。
他拽了马缰,利索翻身上马,坐稳在马背上。
“手给我,上来。”他粗着嗓门,朝着马下的小个子伸出手。
凌无然眯着眼仰脸,面前的手宽厚有礼,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茧,以虎口和指肚处最厚。她心中猛然一惊,这个蛮子是军人。
虎口处的茧是握拿武器,指肚上的是搭弓射箭留下的茧。
所以,她和他其实是敌对的。
凌无然压下心中惊诧,伸手过去握上他的。随后身子一轻,她被带到了他的身后,她下意识抓上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