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裹在凌无然身上的斗篷抽掉,随后就这样将她连人带着衣裳,一起塞进了浴桶中。
“泡着罢,”溥瀚漠拍拍双手,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会儿再换一桶就行。”
他是这么想的,南朝女子注重名誉,哪怕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让外人瞧见。那就先让她在温水中泡一泡,等她暖过来就醒了,到时候她自己打理。
还要和手下们商量事情,这次追杀必然和越京的皇位争夺有关。
正想转身离开,只听浴桶里咕嘟一声,再看过去时,桶里哪还有人?
“麻烦。”
溥瀚漠大步回来,长臂探进浴桶,将滑进水里的凌无然给捞了出来。他手掌托着她的后颈,此时也不敢使力,只是松松的扶着。
他心里有些烦躁,只要一松手人就滑进水里,所以只能蹲在浴桶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罢,更麻烦。
外面,传来侍从的脚步声。
“在外面等着,说我一会儿过去。”溥瀚漠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不能被旁人看了去。
水汽氤氲,帐子里很安静,能清楚听见外面的马的嘶鸣声。
溥瀚漠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到现在的心平气和,完全是没了办法,只要他一松手,这女娃儿铁定又滑进水里。他可是好不容易把她从镜子湖里捞上来,别再淹死在自己浴桶里。
想着,他不觉看着面前这张脸。
没了那些故意的遮掩,秀美的脸蛋儿全部显现,每一处都透着精致。让溥瀚漠不由想起了雪山的精灵,冰清玉洁。
可能是泡了温水的原因,她脸色好看起来,唇也有了血色,乌黑顺直的头发擦着颈肩。
整个人小巧玲珑,像极了南朝的瓷娃娃。
凌无然觉得身上舒服很多,沁进骨头中的冰冷被温热一点点带走,整个人的筋骨血脉活络起来。
她微微睁眼,卷翘的眼睫带着濡湿,视线由朦胧到清楚,面前是一张男人放大的脸。
“啊……”凌无然瞪大眼睛,忍不住尖叫。
下一瞬,对方给她捂了嘴巴。
“你敢再咬我?”溥瀚漠虎目一瞪,出口的话颇为冷硬。
凌无然秀眉一蹙,记起来刚才被他扯了衣裳,顿时眼中盈满水汽:“你,你……”
“我什么我,”溥瀚漠当真无奈,大掌拍得桶壁“咚”的一声,“你自己看看。”
凌无然一垂眸,见到自己泡在浴桶中,还穿着那身破衣。
“那,那你抓着我作甚?”她从溥瀚漠的手下挪出来,总觉得他手一咔嚓,就会拧断脖子。
“我,我,”溥瀚漠是个不愿意作解释的人,听到这话更是直接冷了脸,“就该把你丢在湖里。”
凌无然本就病着,连日来提心吊胆的,如今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情绪瞬间有些崩溃。她紧咬着唇,倔强的不想在这个蛮子面前掉下来。
自己被一个男人扯衣服、放浴桶,哪个女子最先反应的不是担心和害怕?
溥瀚漠豁然起身,想着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做,跟个女娃儿较什么劲儿?不经意往她脸上瞥了眼,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发抖的脸庞,羸弱单薄,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哭什么?”他粗着嗓门儿,转过身去避嫌不看她,“不泡温水里,你会冻死的。”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兀自迈着大步出了内帐。
凌无然泡在水里,见人离开,才低头看自己身上。就是衣襟处被扯开了些,别处好好地,当即心里一松,将自己湿衣裹紧,吸了吸鼻子。
头还是晕沉的,她仔细打量着身处的地方。军帐,那个蛮子是北越的军人。
另厢,溥瀚漠随意擦了把头发,找了衣裳披上,就去了前面议事大帐。
才出帐子,一道黑影自天下下来,发出一声尖唳。
溥瀚漠左臂一抬,一只矫健的鹰隼便轻巧落上,尖尖的鹰喙,眼中光芒锐利。
他从旁边侍从手里接过一片生肉,奖赏般给去鹰隼,鹰隼扑打着双翅飞离了他。
到了议事大帐,几名将领已经等在那边,看着宏义王湿着头发过来,也不惊诧。随着溥瀚漠的落座,几人开始说起眼下情况。
西正林那边鏖战正酣,他们要不要趁此在这边进攻;越京的几位王子,如今是什么动向。现在要西去,还是北上,两方不同意见的人争执着。
溥瀚漠端起一旁桌上的酒盏,将酒液灌进嘴里,仿佛下面的一片争吵与他无关。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帐中那个女娃儿。她对他一路照顾,虽说是有求于他,但算起来救过他的命;而他也许诺过,送她到铜门关。
不由,他揉了揉额头,习惯的挑了下浓眉。是够头疼的,怎么是个女的?军营中不准有女人,这是他当初亲自立的规矩,如今自己先破了。
烈酒入喉,通身热了起来。溥瀚漠坐正身子,看去还在争执的两拨人。铜门关,不若派个人把她送过去,也不算他食言罢?
“王爷,萧家那边怎么应对?”一位将领终于问溥瀚漠。
“萧家?”溥瀚漠转着酒盏,粗犷的脸上扯下嘴角,“萧坊不是自诩能耐大吗?他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
“话是这么说,可西正林到底也是咱们北越的地方。”将领担忧。
溥瀚漠不以为然,对那场鏖战似乎并不感兴趣:“不让他吃点苦头,省得他以为西正林是单独的存在。没事的时候一副趾高气昂,打不过宋家军,现在想起自己是北越的了?”
此话一出,底下几人有些明白过来。宏义王并不是不出手,而是想让萧家明白,他们只是北越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