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吃惊,身为医者还是尽职尽责。他学过南渝的诊脉,现在倒也排上了用场。
溥瀚漠等在外面,手里牌子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麻烦。”
眼看着外面天色暗下来,一日又要过去。
这时,军医从内帐出来,小心探了眼溥瀚漠的脸色:“回王爷,方才属下帮里面的小兄弟探了脉。”
见人脸色不变,心道自己想对了。整个军营都看见,宏义王带回来的是个小子,恐怕连他本人也不知道,那层伪装下是个俏丽姑娘。跟随多年,军医知道溥瀚漠不是喜好女色之人,不会坏自己立下的规矩,只能说这次是阴差阳错。
“她怎么样?”溥瀚漠问。
见溥瀚漠如此问,军医更加证实自己心中所想,便摇摇道:“说实话,她不是很好。”
“什么?”溥瀚漠抬眼,眸中几分不可思议,“如何不好?”
要说的话,那女娃儿只是较旁人单薄许多,但是一路而来,她能赶上他的脚步,证明身体还是有些底子的。
军医给凌无然实实在在探过脉象,当然知道的更多,解释道:“她是身子弱,体寒,可能有旧病一直没养好。在这荒原上,男儿都难抵挡严寒,更遑论一个姑娘家?怕是以前就积了不少弱病,这回是并着一起发作了。”
“别给本王说这些长篇大论,”溥瀚漠摆手,“说明白点。”
“好好休养。”军医简洁明了四个字。
得了这四个字,溥瀚漠是真不明白,好好休养是个什么东西?他自幼体健,就算生个病,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没了。
“王爷放心,我方才喂她吃了药丸,等差不多时候就会醒过来。”军医又道。
溥瀚漠应了声,往人看了眼,知道人不会说出去:“下去罢。”
军医走后,侍从端着晚膳送进来。
常年在军营,溥瀚漠对于饮食没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如今他看见桌上的面饼和牛肉,陷入思忖。
休养?什么时候,北越的人也学着南渝那么娇贵了?
“不像话!”他齿缝中送出几个字,随后自己将桌上食物吃了干净。
外面又下起雪,冬天的草原总是变化莫测,有时候也是看长生天的恩赐,碰上不好的大寒年景,牛羊不知被冻死多少?
相比北越,南渝地理环境湿润温和,土地物产丰富。所以,每位北越的帝王,都会有南下的野心,包括现在半截身子入土的越帝。
溥瀚漠轻着脚步走进内帐,下意识往床榻看了眼。转而一想,这是他的帐子,为何要轻手轻脚?
他手里端着烛台,走到帐壁前,上面挂着一幅边境图,细细描绘了西正林和南渝交壤的每一处。在旁的事上,他会粗拉不在意,但是战场上,绝对一丝不茍。
北越最好的骑兵军队在他手中,他身为主帅,要对每一个人负责。
站在地图前,不知道看了多久,溥瀚漠放下烛台转过身来。
“阿漠。”
也不知何时,躺在榻上的凌无然已经醒过来,紧紧地裹着毯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她的声音微微发哑,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一声阿漠,让溥瀚漠想起了逃跑路上两人的相携前行,可一想到是个女娃儿,有总觉得怪:“可以。”
他走过去,眼可见的她整个人紧绷起来,团着毯子往榻里面移动着。他看出来了,她在害怕。
浓眉一皱,他停下脚步。
可凌无然并没有因为溥瀚漠的停步,而心松半分,晕沉的脑袋紧紧绷着。她是一个女子,现在的境地对她来说多危险?她小心斟酌着每一个字,然后注意着男人的表情,希望自己能逃过这劫。
“我是不是病得很重?”她问,看着他的眼睛,“会不会传染?在瓦子山时,有一种奇怪的传染病。”
总不会有人饥不择食,想染回去一身病罢?
闻言,溥瀚漠想起军医的话,好好休养。大概他也明白,这女子身体很弱,她说的传染病有没有不知道,但是的确是有病根儿。
“你家在哪儿?怎么跑进军营了?”他问。
“观州,沧江南。”凌无然回道,“我与大哥走失,他在这里的某处军营中。”
溥瀚漠哦了声:“怪远的。”
一个小丫头家的,追来这么远找家人也不容易。
“能不能起来,”溥瀚漠又问,“吃些东西。”
好好休养,总得先吃饱了再说。
说完,他抬步往外帐走,回头时看见凌无然还是围着毯子不动弹。他皱了眉,转身看她。
刚还想着她长途跋涉的坚强,现在就开始娇贵了?
“衣裳。”凌无然小声道,微烫的脸颊更热了一分。
溥瀚漠听了,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可现在大半夜的,他上哪儿给她找衣裳去?
见他不动,凌无然赶紧道:“什么衣裳都行。”
只要不让她这样光着围在毯子里,什么穿的都行。
“都行?”溥瀚漠确认的问了一句。
见到凌无然点头,他抬步往木箱处走去,抬手就掀了箱盖,随后弯下腰,在里面找着。
全是他的衣衫,怎么可能有这女娃儿能穿上的?他往深里扒拉,不合适的便扔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看着就越摞越高。
“这件罢。”女子的声音子身后响起。
溥瀚漠回头看过去,凌无然依旧包裹严实,但是一截手臂探了出来,细细的手指正指着椅子。
烛光柔和,映着她的手臂纤柔,下一瞬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