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偶尔的小动静, 让溥瀚漠莫名觉得舒心。很奇怪, 每次回来, 这里都会有个人在等他,有种别样的温暖。
夜里,隔着一层帐布,一人在内一人在外。
溥瀚漠站在地图前,上面的每一条线路早已熟记于心,可仍是习惯的再看一遍。
在看到铜门关的时候,他的手指点在上面。想着,等有一日,养在他帐中的这个女子就会离去……
“咳咳……”外帐传来两声轻咳。
溥瀚漠大步迈去外间,见着灯下柔弱的身影,正在缝补他的斗篷:“阿然,早些睡吧。”
凌无然抬头,看到阴暗处站立的高大身影:“是。”
就是一句简单的叮咛,溥瀚漠又没了话说,有心坐下来问问她这几日做了什么,身体如何,然而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然,认为草原怎么样?”他问,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这么一句。
凌无然倒没觉得什么,只当溥瀚漠是随意出来走走。经他这么一问,她才发觉自己来了两年多,其实只知道草原广袤,真实什么样的从来没去看,她的心里只有一件事,找到凌子良。
“很大,牛羊成群?”她说,但是没有亲眼见过。
溥瀚漠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坐上主座:“不止这些,你想看吗?”
说完,他收回视线等着她的回应,自己捞起桌上的水碗就往嘴边送。
“主帅。”凌无然站起来,走过去从溥瀚漠手里拿过水碗,“不要喝凉水。”
大冬天的喝凉水,也就他能扛得住罢?
溥瀚漠手里一空,眼看着细巧的人在面前转身,没一会儿重新端了一碗水回来,塞进他的手里。
这次的碗不再冰凉,温温的,好似连着心也暖了。
凌无然重新回去躺椅上坐下,继续做着针线。虽说她和溥瀚漠之间有一道盟约绑着,北越人重视这个,但是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没用,她可以做些别的。
“怎么样?”溥瀚漠问。
“什么?”凌无然看过去。
溥瀚漠喝了口温水,随后道:“你想看真正的草原吗?”
“想。”凌无然点头,莞尔一笑。
如果找到大哥,所有苦难过去,她会想好好看看这一切。
溥瀚漠得了回应,内心的欢喜显现在脸上,不自觉就笑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他看见凌无然拿着针和线在灯下,仔细的对着。
“穿线,光线暗,不容易穿进去。”凌无然道了声。
“我来。”溥瀚漠站起来,大跨两步就到了人前,顺着蹲下在凌无然身边。
他从凌无然手里接过,才发现这两样东西,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更难的是,要把细线穿进针眼儿里去。
凌无然瞧着蹲在地上的大男人,两只大手分别拿着针线,一次次的对准,一次次的失败。
“我还不信了。”溥瀚漠烦躁的抓抓脑袋,睁大一双虎目。
千军万马他都能指挥,如今还能败在一根绣花针下?
凌无然见他这样,不由抿唇而笑。恐怕少有人见到这样的主帅罢,较真起来,跟个孩子似的:“坐上来,蹲着会舒服吗?”
她往旁边一挪,让开了一块位置。
溥瀚漠瞅着躺椅,耳朵发热,嗯了声,随后坐了上去。体格沉重的他,压得躺椅吱呀一声。
“线头对准针眼儿呀。”凌无然带着溥瀚漠的手,教他正确的方法。
女子陡然的靠近,让溥瀚漠身上一僵,喉头忍不住滚动两下,原本是还有些准头的,这下可全乱了。
突然间,他想起溥瀚陵的那句话,说他不懂男女之间的个中滋味儿。是什么样的呢?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现在脑海里混乱得很。
“不是这样。”凌无然见自己指导无效,干脆站到人前,自己两只手分别抓上他的手腕,手把手的教。
溥瀚漠心思根本没在针线上,就这样轻易被一个女子给扰了心神。他会想,是不是长生天把她送来他身边,在他危难的时候解救他。
“行了,主帅。”凌无然徒劳一场,收回手站好,笑吟吟道,“针线本就是女儿家的活儿,你不用学这些。”
“我再试试。”溥瀚漠道,偷着吸了口气来稳自己的心神。
他的手粗糙,常年骑马练武,做起细致的活计就很难。终于,那枚线头穿过了针眼儿。
“阿然,你看。”溥瀚漠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凌无然没想到,还真让他办成了。这样一个大男人,举着绣花针,怎么看都觉得有趣。
“诶?”溥瀚漠手指一滑,细细的针就这么掉了。
两人下意识一起弯腰去捡,不想额头撞在一起。
“哎哟。”凌无然只觉头嗡的一声,人差点儿被撞到地上,还未抬手揉额头,一只大掌先于她贴了上去。
“疼不疼?”溥瀚漠赶紧蹲下,一手扶着凌无然,另一手探上她的额头。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又不知道,只能看着凌无然泛起水汽的双眸,等她的回应。
“无碍。”凌无然摆手,心道这男人的头真硬,没给她撞出的大包来才好。
面前,男人平日张狂的眼神被担忧取代。忽而,她笑了声,被他这幅样子逗乐。
“笑,”溥瀚漠也跟着笑起来,“头回见到被撞头还能笑的。”
凌无然看他:“你不也是?”
两人就这样蹲在地上,相对而笑。
天气越发寒冷,镜子湖已经完全冰封住,想看到湖水,只有等来年四月。
随之停下的还有西面的战事,都趁着这期间休养。